被修飾的斯大林

李興濂

歷史上，每個專制統治者都想把自己打扮成偉岸高大的形象。可是，那時又沒有美容變臉術，爹媽給的模樣改不了，于是就靠畫像來包裝自己的偉大。這恐怕是專制統治者唯一改變形象的手段。

俄羅斯音樂巨人季米特里?肖斯塔科維奇在回憶錄《見證》里說：“我見過斯大林，也和他談過話，我沒尿過褲子，也沒見他有什么魔力。他是個貌不驚人的普通人，又矮又胖，頭發略帶紅色，滿臉的麻子，右手明顯地比左手瘦小，他總是藏著右手。他的相貌同無數畫像上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在為斯大林70壽辰舉行的慶祝大會上，斯大林退場時，站在斯大林身后鼓掌的阿朱別依“吃驚地看到他頭頂上有一塊圓圓的禿頂。畫家在畫像上仔細描繪的，修版師在照片上認真加工的，他那人所共知的斑白的發型，原來是個毛發稀疏的禿頂。我什么也沒對拉達（阿朱別依的妻子）說，可能是我為發現了這個超級機密而驚呆了。斯大林緩緩地走下主席臺，沒有停步也沒有同恭敬地讓路的人搭話，他把彎曲的右臂緊緊地貼在腰上，他的這只手臂已經變得干癟而縮短了，根本不是什么揮舞巨手。他本能地彎著胳膊，使人不特別注意這一點。”

斯大林是個小個子，為了改善領袖形象，斯大林的衛士長保克爾動起了心思。他看到斯大林希望“增加”身高，特別喜好穿高跟鞋，便專門為斯大林發明了一種特殊的高跟鞋，這種特制的“增高鞋”外皮巧妙地掩蓋了增高部分的后跟，別人根本看不出來。每逢節日或慶祝活動，上列寧陵墓檢閱時，保克爾都預先在斯大林要站的位置上放一塊墊腳的小方木塊。這些把戲使只能從遠處或報紙的照片上看見斯大林的人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斯大林是個中等身材的人。為了保持這種錯覺，保克爾為斯大林定制了一件下擺直到鞋后跟的特長軍大衣，這樣鞋跟和腳下的木塊，就被遮住了。

個頭矮的問題是解決了，但臉面如何改變？靠畫像。肖斯塔科維奇說，斯大林對沒有“盡職盡責”的畫家進行了嚴厲的懲罰，有的投進了監獄，有的流放到邊境，還有的勒令他們終生不得再作畫。為此，全蘇聯的畫家都戰戰兢兢，生怕讓自己到克里姆林宮給斯大林畫像。斯大林曾槍決了幾個畫家，因為“斯大林要自己顯得高大，雙手有力，而且兩只手得一樣大小”。這些畫家被召到克里姆林宮里去為領袖畫像，但是沒有使他滿意。但一個叫納爾班迪安的畫家比其他畫家都高明。“在納爾班迪安的畫像里，斯大林正筆挺地從正面走來，雙手疊放在腹前。畫面取的是仰角，這種角度能使小人國里的小人也顯得像巨人。斯大林非常滿意，于是每一個機關都掛上了這張畫的復制品，甚至理發店和蒸氣浴室也掛。”于是斯大林的形象“高大”起來。人們看到的“偉大”的斯大林，不過是書籍、報刊、圖片、影片這些大眾傳播媒介塑造出來的“媒介形象”。

畢加索為斯大林作過兩次畫。第一次是在1949年，斯大林70壽辰，法共專門派人請畢加索為斯大林畫一幅肖像祝壽。畢加索認真地說，還不熟悉斯大林的面部特征，三兩筆畫了只舉著酒杯的手，上書：“祝你健康！”第二次，也就是1953年3月，法共中央委員阿拉貢，他看到那幅畫上斯大林的前額上特意添了一綹頭發，就大了一圈，指責畢加索這與斯大林“偉大光榮正確”的一貫形象相去實在太遠。好在這是為悼念斯大林而畫，斯大林本人已經看不到了，不然畢加索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

（南希摘自《各界》2010年第12期圖/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