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之良將

清風慕竹

北宋開寶七年（公元974年），正當宋軍將要對南唐國都金陵城發起總攻進入倒計時的關鍵時候，身為主帥的曹彬卻突然病倒了。各路將軍們一時群龍無首，不知如何是好，都紛紛跑來探望。曹彬勉強從床上坐起來，面帶憂色地說：“我這病呀，并非藥物能治，只要大家真心誠意地立個誓言，保證克城之日不亂殺城內一人，病就會自然痊愈。”將軍們聽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這時他們才記起，他們的主帥是一個有著菩薩般心腸的人。

曹彬是個心腸特別軟的人，軟到什么程度？他居住的房屋壞了，子弟們請求加以修繕，他回答說：“現在正值嚴冬，有很多蟲子躲在墻壁瓦石之間冬眠，不可因整修而傷害了它們。”瞧，真有點“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的出家人味道了。對微小的生命尚且如此，對人就更不用說了。

曹彬曾參加滅亡后蜀的戰爭，其他將領們都以屠城為樂，甚至連降兵都遭屠戮，任由手下士兵燒殺搶掠，唯有他嚴格約束自己所統領的部隊，不得濫殺無辜。剛剛占領成都時，有些軍士搶奪了一些民間婦女，曹彬得知后，立刻下令將這些婦女集中安置在一個地方，嚴加保護，并向她們供應食物。他對士兵說：“這些婦女是要獻給朝廷的，不可侵犯，否則軍法處置。”戰爭結束后，他立刻把這些女俘全數送還她們父母；對于無家可歸的女子，曹彬則替她們準備聘禮選擇佳偶嫁人，當地民眾無不感激涕零。

曹彬不僅心腸軟，心思還極為細膩，懂得為別人考慮。他曾經擔任過徐州太守，當時有一個職位低微的小官員犯了罪，判決為杖刑，可曹彬過了一年才下令執行。大家不明就里，曹彬解釋說：“我聽說這個小吏剛娶了妻子，如果新婚不久就對他執行杖刑，新娘子的公婆一定會認為是媳婦帶來的霉運，而對她心生厭惡，早晚打罵，害她無法好好過日子。按照法律，我不能免除他的罪刑，所以只好延緩處罰的時間。”

大約正是看中了這份仁慈之心，在選定征伐南唐的將帥人選時，宋太祖力排眾議，將曹彬推上了主帥的寶座。而曹彬也不負期望，雖領兵進行的是殘酷的戰爭，卻一貫堅持少殺人的方針，以征服人心為主。宋軍早就將金陵城包圍，只需一鼓作氣就能拿下了，就在這時，曹彬卻命令放緩進攻的節奏，不斷派人做起了唐后主李煜的工作，他還親自寫信，對李煜說：“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可憐的是城里的百姓，如果能歸降，這才是上策。”這一拖，就從春天拖到了冬天，弄得士兵們都有些疲憊、倦怠了。曹彬擔心部隊入城后借機發泄，危害百姓，所以才稱病在床。

將軍們明白了主帥的心意，內心里都受到很大的震動，于是齊聲答應下來，并焚香立誓。第二天，金陵城被攻下，李煜率眾投降。進城之日，大軍果然紀律嚴明，秋毫無犯， 民眾們都簞食壺漿以迎接王師。曹彬不但保全了李煜君臣，而且留住了千萬人的性命。

心慈像婦女一般的曹彬，可能是歷史上最不像軍人的將軍，但他卻指揮千軍萬馬南征北戰，為宋朝的統一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曹彬被稱為北宋歷史上第一“良將”，這一個良字，或許就是對他最好的評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