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秒的操守

龔細(xì)鷹

假期隨團(tuán)去日本旅游，異國的美麗風(fēng)光令人目不暇接、留連忘返。第4天，導(dǎo)游由美子說帶我們?nèi)B羽市觀看海女表演。

對于海女，同行的游客大都不太了解，或者也僅是略知一二。由美子介紹道，在日本，“海女”是一個古老而特殊的職業(yè)。海女們手持特制的尖刀，潛入海底采集野生鮑魚、牡蠣、珍珠等海珍品，因潛水時不用任何設(shè)備，下海的又是女性，使得這一行業(yè)徒增了許多傳奇色彩。

由美子停頓了一下，問道：“其實在過去，男子如女子一樣從事海女這種職業(yè)，但令人不解的是，男子死亡率極高，所以后來由女子壟斷了這一職業(yè)。大家知道這是為什么嗎？”大家七嘴八舌，有的調(diào)侃說大海更鐘情女人，有的說女人更適合做海女……由美子微微一笑，說：“開始大家把原因歸結(jié)于男女體質(zhì)的差別，女性的皮下脂肪厚，耐寒性更好，潛水時下沉及上浮的速度快于男性，因此她們更適合海下作業(yè)。可人們發(fā)現(xiàn)，海女中也不乏消瘦的女子，且許多是五六十歲以上的年邁女性。論體質(zhì)，青壯年男子與她們相比應(yīng)更勝一籌，為什么她們潛水幾十年安然無恙，而男子們卻擺脫不了死亡率極高的命運？”大家期待地望著由美子，希望她趕快說出答案，由美子卻狡黠地一笑，說：“稍安勿躁，答案就在海女的表演中。”

只見海女們身穿白色的衣服，腰系繩索，動作整齊地翻身入海，如一只只潔白的海鷗，在水面留下一道道美麗的剪影。不一會兒，一個海女鉆出水面，高高揚起手臂，只見她的手里拿著一只鮑魚。接著，其他海女陸續(xù)從水中探出頭，大多數(shù)人手里都拿著鮑魚，或者牡蠣，或者珍珠。然后，她們又潛入海中，如此循環(huán)多次。

這時，由美子說道：“大家仔細(xì)觀察，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奧妙嗎？”我們茫然不知，她又說：“大家看看手表，可以發(fā)現(xiàn)一個規(guī)律，海女們把每次呆在水下的時間，都控制在40秒以內(nèi)。一般情況下，她們潛入海底只需10秒，水下搜尋海珍品需要19秒，上浮需要7秒，整個過程海女們僅用36秒。如果時間超過40秒，無論是否找到獵物，她們都會浮出水面，歇一口氣。而男性因為身體因素，潛海及上浮的時間要長于女性，但又想采得與她們一樣多的海珍品，因此他們往往要延長在海下的作業(yè)時間。可正是這延長的時間，盡管只是短短幾十秒鐘，卻決定了他們的生死。潛水時間過長，血液無法從肺部吸取氧氣，身體各組織嚴(yán)重缺氧，就有可能因窒息而死亡。”

對海女們的智慧，大家不禁嘆為觀止。接著，由美子又帶我們觀賞海產(chǎn)品，那些優(yōu)質(zhì)野生鮑魚的價格竟高達(dá)6萬日元，折合人民幣約4000多元。我們不禁納悶，從事如此高盈利的職業(yè)，為什么海女們非要徒手潛水，干嘛不配置氧氣瓶呢？有了氧氣瓶，就不必?fù)?dān)心呆在海底的時間太長而危及生命，自然就可多采集些鮑魚。我們讓由美子把疑問翻譯給一個身邊的海女，只見她云淡風(fēng)輕地娓娓道出了其中緣由，卻令聽者為之動容。她說：“每一個生命都有它的生長周期，鮑魚及貝類也一樣。我們在采集時，會避開它們的生長期，今天在這片海域采，明天去另一片海域，如此，它們的生命才能生生不息。反之，若大家都帶上氧氣瓶，勢必造成無限制采集，這樣，用不了兩三年，我們的海底就將一無所有。”

在天氣晴好的日子，海女們迎著初升的太陽，向大海走去。她們目光沉靜、面容恬淡，那步履蹣跚的背影，讓人肅然起敬。對每個人來說，人生中都會有許多的40秒，但是面對豐厚的誘惑，我們能否也如海女們那樣，一直堅守自己的操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