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跳龍門

鄭玉超

龍門，其實不過是一道河堤。

但在賽賽的眼里，它遠非河堤那樣單純——它代表著成功，是勝利的彼岸，光彩奪目。

自賽賽懂事那天起，他就常常被帶到龍門下，近距離感受龍門的神圣。父親告訴他，一旦跳過了龍門，迎接自己的將是一個無限美好的極樂世界——龍門那邊是一片廣闊無邊的江河湖海。

賽賽知道，父輩們的父輩們也是這樣訓教自己的子女的。雖然，從未曾有過鯉魚跳過龍門，哪怕只是觸到龍門的邊沿。但整個家族始終前赴后繼，奮斗不息，不過龍門誓不休，一代一代，詮釋著生命的偉大意義。這種虔誠激勵著賽賽，常使他熱淚盈眶。

賽賽想，絕不能讓自己的父親失望，絕不能對不起飽含著父親殷切期望的名字。他的血液在奔騰，他的理想在奔騰。他渴望挑戰，渴望競賽，渴望充滿刺激和富有激情的生活。他在龍門下不斷地練習著跳躍，練習著飛騰……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賽賽飛躍的高度越來越高，但與龍門的距離依然很大。他常常被摔得皮開肉綻，但還是樂此不疲，而那些曾經和他一起奮斗的鯉魚們則先后離去，一個個做別的事情去了。

賽賽不會有一丁點兒的動搖，他想，只要鉚足勁，一條道走到底，就不會跳不上龍門。在他的眼里，那改弦更張的鯉魚不過是些不求上進的家伙。

他努力著，奮斗著，飛躍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他跳得越來越高，距離龍門10厘米、8厘米、6厘米……離輝煌之門近在咫尺，不，寸余之遙。

“要是有一雙翅膀，”他激動著，自豪著，暢想著，“我一定會比鳥兒飛得更高，龍門自然不在話下。”心底里充滿著快意。

終于有一天，賽賽不負眾望，一個漂亮的弧線，他躍上了龍門。

眾魚歡呼。

他在歡呼聲中，又往龍門那邊跳躍了幾次，軟軟的肌膚撞擊在硬實的地面上，隱隱的，有點痛。

但他全然不顧，這點痛算得了什么。

在神奇而又神圣的龍門面前，再大的痛楚也不過爾爾。

他好想大聲吶喊：“龍門，我來了。”

但幾乎只在一瞬間，他驚呆了。

因為，目光里，河堤只是河堤，那邊沒有廣闊浩瀚的河流，只有一大片一大片廣袤的土地。

剛才還暢游其中的水呢？賽賽已筋疲力盡，水很近，但這時對于他，卻很遠。

他靜靜地躺在河堤上，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片片白云從藍天上飄過，越來越遠，直到，永遠地走出自己的視線。他感覺到自己也像云在空中飄，耳邊的歡呼聲漸漸模糊。

為了一個人云亦云的所謂前途，心無旁騖，癡迷于此，甚至終其一生。但結果往往會發現，華麗的光芒背后卻是自己的窮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