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與感情無關的初戀

古保祥

從小樓的二層下來，我的心仍然一片荒蕪。父親被舉報入了獄，母親又不知去了何方，從此我17歲的天空里再無陽光，只有陰霾。

當時我也清楚父親是犯了嚴重的經濟錯誤，而舉報他的人就是父親最熟知的人，可是我難道會替他報仇嗎？我的雙手無力且孤單，就像自己的體重一樣單薄脆弱。我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年紀，忘記了自己明年要面對可怕的高考。

我請假在家，甚至想長年如此。我每天的生活簡單而無聊，我甚至想到了輕生，沒有親人的日子里，我寧愿自己就是自己最親的人。

我下了小樓，無意中看見一個男孩子，大大的眼睛，正在樓梯上左右徘徊的樣子。我不愛搭理人，只留給他一個背影，但我卻記住了他的眼睛，迷人且性感。

我開始關注這個男孩子，他每天與我一塊兒下樓，背上背著個大書包。與我不同的是，我向右邊拐彎，而他則拐向了左邊，左邊也許是他的學校吧。

他大約和我一般的年齡，我曾經跟著他到達了他的目的地，那個市里十分普通的高中。我還知道他上高三，明年與我一起高考。

所有的一切一切，原本與我無關，可現在，卻又關聯起來。

本來我不愿意上學的，但為了見到他，我寧愿在早上7點左右準時與他一起下樓，然后在無盡的凝望中，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因為有了他，我一個人的天空中開始開出彩虹，我將他當成了我的初戀。因為在此之前，我生命的天空中沒有掠過一個男孩子的身影。

終于有一天，他打破了僵局。那是一個雨天，我將鑰匙落在學校里，正望著大雨躊躇，他試探著問我，需要幫忙嗎？

只一句話，我進了他的小屋里。從此，有一份叫做愛的東西在心海里蕩漾起來。

這樣的愛有些一發而不可收拾，我簡直是瘋狂地喜歡上了他，雖然有些始料不及，卻又如此地合情合理。

我們相約一起考上北大，在某個花園里再相逢。我知道，他這樣與我約定，只不過是為了我的前途，他不想破壞一個女孩子的偉大理想。

這份約定過后，從此，我再也沒有見到他，他如一只黃鶴，杳無音信。

但我記得了那份約定，我開始發奮圖強。看書累時便會想起他的容顏，他的話語會時刻想在我的耳畔，讓我自強自立，從此不再低頭做人。

那一年的秋天，我順利地進入了北大，因為我的成績一直在班里是佼佼者，加上我所在的學校又是全市的重點中學。我卻沒有遇到他，當時我傻眼了，是啊，他所在的那所學校以前根本沒有考上北大的紀錄，他這是在故意欺騙我。

我淚水漣漣，放假回家時，瘋瘋癲癲地去找他，卻沒有結果。小屋一直鎖著，人去樓空，問房東時才知曉，這是一個男孩子租下的房子，現在退租了。他的租期只有一年時間，一年時間，正好是他與我相處的整個時光。

我挖空心思地找他，卻一直沒有結果。我要感謝他，沒有他，我是不可能如愿以償地考上北大的，無論他是出于何意，他都是我的初戀。

兩年時光，飄然而逝，父親服刑的日子過了一半，而在這個時候，我卻跌入了愛的海洋里。

一個大大咧咧的男孩子，酒后說愿意陪我走這一生，我稀里糊涂地當真了，就像當初當他的真一樣的簡單。我是個容易被感動的女孩子，一句簡易的愛恨情愁便可以攪動我內心深處無邊無際的波瀾。

從此，我的生活多了一個他，他像個跟屁蟲似的跟著我。直到有一天，他將我送進了他精心編織的愛的花轎里，而那一年，父親正好出獄。

婚后不久，偶爾去一個打字部復印材料，接待我的是一個高挑的男孩子。多么熟悉的身影，我看呆了，竟然是他，那個送給我一段美好初戀的男孩。

他單純得要命，見到是我，便想躲開。我一把抓住了他，我要質問他當初那樣做的理由，如果他說不出來，我便會信誓旦旦地送給他一記耳光算作結局。

我的父親，是你父親的死對頭，你父親的入獄，與我的父親有關。

他說話時的神態沒有絲毫的自信。

我知道你孤身一人，便想著幫你。我故意租房子住了下來，害怕你尋短見；我喜歡你，可是，我卻沒有文化；我拼了命地補課，可時間太晚了；我沒有考上大學，失了約。就是這些，我的父親也入了獄。

他的眼角溢滿了淚水，雙手不知道停在何方。

一周后，我在我老公的公司給他找了份工作。他不停地鞠躬致謝，他的背影遠離時，我的眼角潮濕一片。

淚眼朦朧里，那個雨天，一個男孩子與一個女孩子相約下了樓，一個拐向了左邊，一個拐向了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