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眼淚

古保祥

小獵人終于找到了報復父親的最佳方式，在此之前，是他對父親無邊無際的愛恨情仇。在小獵人的記憶里，父親木訥、不負責任、自私自利。正是因為他的不管不問，沒有感情，母親才病死在榻前無人照管。就憑這一點，這支獵槍就可以對著他的額頭發出脆響。

小獵人平日里就對父親不屑一顧，就好像父親對他一樣。遇到不順心的事情，父親借著酒勁一記耳光抽過來，小獵人便得拖著槍獨自進入大森林里。小獵人想：如果自己死掉，才是對父親最好的報復。

老獵人終于摸清了一窩熊出沒的方向，他喜出望外，整理好行裝后，準備出發。由于人手不夠，他叮囑小獵人要標識好方位。小獵人在方位的前后上做了手腳，改變了從后面進攻的路線，他想將父親引入熊窟。下手時，他有些于心不忍，可一想到墓碑上母親的相片，他便橫下心來。

老獵人終于跟隨著標記進入了熊窟的正前方，可他仍然蒙在鼓里。身后的小獵人聽到了熊的怒吼聲，他想提醒老獵人時，為時已晚。老獵人大叫一聲不好，示意兒子趕緊藏起來。

危險馬上降臨了，兩只熊——一父一子，沖了過來，它們以凌厲的攻勢迅速占據了有利位置。小獵人此時才知道，自己的任性換來的可能是自己與父親的生命。

父親與老熊搏斗起來，父親的年邁加劇了他身體活動的不靈活，父親被大熊摁在樹下面。小獵人猶豫著、退縮著，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結果嗎？

自己下的蠱自己得學會承受，他一股腦兒地沖了上去，想將父親解救下來。

小熊也不例外，它不希望別人傷害自己的父親，也沖了上去，人熊打成一片。

有槍聲傳了過來，小獵人發了瘋似的開動了扳機，小熊倒在血泊里。老熊放下父親，去看望自己的孩子。

兩對父子，血淋淋地對峙著。

小獵人想對父親說對不起，可父親卻擺手示意他保留體力，因為他不知道前方有多少頭熊在等待著他們。

小熊失血過多，縮在一邊養傷。老熊向小獵人沖過來，血債需要血償。

待老獵人醒悟過來時，小獵人早已不成人形。老獵人大叫著兒子的名字，引大熊步入了自己設下的機關。

小熊也沖了過來，老獵人剛想下死手時，小獵人卻攔住了他，就像當初自己離家出走，父親拉住自己一樣。

這一場人熊大戰結束后，無一勝者，雙方疲憊不堪地撤回宿營地。

小獵人睡了三天三夜醒來時，才聽到旁邊有父親的啜泣。

父親抽自己的臉，說都是自己不對，沒有設置周全，差點讓兒子丟了性命。小獵人百感交集，也哭成了淚人兒。

小獵人想起母親說過的話來：如果一個人對你哭，而那個人平日絕不是會哭的那種人，就讓他對你哭個痛快。因為在那個人的心目中，你是他最親的人。

這世間，有多少兒子記恨自己的父親，有多少兒子在意過父親倔強的眼淚，又有多少兒子能夠忍受且承受父親的江湖風雨、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