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制的陰影

黃鐘

在秦漢史學界，邢義田是個響當當的人物。我正琢磨著怎么可以買到他寫的《秦漢史論稿》，沒想到中華書局一下子出版了他四大本文集。其中的《天下一家》，厚厚一冊，只有19篇論文，內容基本上是圍繞皇帝、官僚與社會展開，可謂是精彩紛呈。

有一天，我讀著這本書的時候就想，在這個“國學大師”滿天飛的時代，大陸有人把這頂帽子往他頭上套過么？于是我特意用“國學大師”和“邢義田”連在一起，在網上一搜索，結果挺有意思——沒有哪位學者尊他為“國學大師”！

沒有人這樣稱他，自然有其道理。畢竟與流俗的“國學”研究不同，邢先生的作品是啟人心智，而非想要讓人蒙昧。也正因為這樣，讀到《天下一家》某些精彩的段落時，我心里就犯嘀咕：這里有刪改么？

之所以這般如條件反射似地“疑神疑鬼”，是因為讀書的經驗一再提醒我，在文化戰線上枕戈待旦的編輯們，經常如蒙面殺手，專揀文章的要害處下手。好一點的，明人不做暗事，在什么地方刪掉了多少字標注得一清二楚；陰損點的，則是對于有無刪改根本就不吱聲，或者只說有刪改，卻絕不言語手腳使在哪里。

當然，我不知道《天下一家》是否百分之百地原汁原味，但我的閱讀感覺是，《天下一家》的某些觸角，深入到了中國歷史的要害。歷史，畢竟多少有些像克羅齊所說的那樣，“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既然如此，擔心時不時地讀到各種人為的“殘品”，不也平常得很么？

《天下一家》的作者視野開闊，在這本書里，即使不是專門的比較研究的文章，作者學貫中西的知識背景，站在世界看中國的視角，也是或隱或顯。這不奇怪。因為羅馬史研究，是邢義田的另一項專長。他當年在夏威夷大學的博士論文題目就是《羅馬與中國：軍隊在皇位嬗遞中的作用》。

在邢義田看來，自三代以來，家天下已經成為中國一個牢固的傳統。“打天下”，不管旗號為何，圖的是“坐天下”。有一回，劉邦對太子說：“人有好馬尚惜，況天下耶。”在劉邦的腦子里，天下就是如田如馬一樣的私產，哪能像堯舜那樣不傳給自己的子孫？

既然天下是私產，權力轉移理論上是劉姓的家務事，外人無權干涉。這跟羅馬不同。羅馬皇帝的權力和地位，理論上不是個人的私產，而是來自元老院和人民的托付。據說，哈德良皇帝被一婦女攔路“上訪”，哈德良說他沒空停留，這婦女就說：“那么，你就不要當皇帝。”這種對話在秦漢史里找得著么？秦漢的打江山、坐江山，都離不開對暴力的依賴。暴力性，是秦漢之后中國歷代王朝的底色。換句話說，無論皇帝是明君還是暴君，他這一姓都把國家變成一架巨大的暴力機器以防他人覬覦、威脅。

在這個“天下一家”的框架里，對另立門戶，向來是殘酷打擊，漢族人對漢族人比對外族人還狠。這是中國歷史中不可忽視的一個特點。邢義田在書中說，“漢代天子為維護本身在中華文化圈內絕對獨尊的地位，對邊緣地帶依賴外族力量的漢人勢力打擊特別無情”。對付趙佗、衛滿、張舉、張純，不就是這樣么？畢竟，同是漢人政權，你干得糟，滅你是替天行道；你干得好，那豈不是讓百姓看到了一點照出了天朝陰影的亮光么？更得千方百計滅了你。這也是歷史上的中國特色。★

《天下一家：皇帝、官僚與社會》

作者：邢義田

出版：中華書局

定價：80元

《藝術創業論》

［日］村上隆

中信出版社

定價：39元

作者絲毫不諱言藝術是一種賺錢的手段，當然，他更想探討的是，視覺藝術與商業文化之間的關系。

《慈善資本主義：富人在如何拯救世界》

［美］馬修·比索普 邁克爾·格林

社科文獻出版社

定價:39元

雖然慈善資本比不上國家、公司的資本，但慈善運作與國家、市場是存在關系的，我們不應該對慈善持有陰謀論的看法。

《三種文化：21世紀的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和人文學科》

杰羅姆·凱根

格致出版社

定價：35元

作者總結了各門社會科學和人文學科對我們理解人類本質的貢獻，并懷疑以下流行的信念：生物學過程是人類行為多樣性的主要決定因素。

《悲劇與超越——海子詩學新論》

金松林

廣西師大出版社

定價：28元

海子是一位時常被“褻瀆”又時常被“賦魅”的詩人，這么多年過去，我們與海子漸行漸遠。作者試圖告訴人們如何能穿透話語的泡沫“逼近”真實的海子。

《時間軸》

［加］羅伯特·查爾斯·威爾森

新星出版社

定價：28元

在這部科幻小說里，眾星熄滅，人類面臨末日。在絕望中，人們掙扎于恐懼與勇氣、放棄與信仰間，希求尋得希望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