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與自在是孿生

姜維群

誰都想活得自在，可這自在用錢還買不來。越是有權有錢就越想自在，殊不知這權錢二字和自在二字之間還畫不上等號，你說怪也不怪？

現在權錢二字最直接的換算物是汽車，配了司機坐上汽車，可謂“也無風雨也無晴”了；奔波沒了，油門一踩，一百二百。坐上汽車就自在了？你可以去問問那些“汽車族”，早上起大早奔游泳館，晚上還得去遛（散步），常常放著電梯不用爬樓梯，女的要減肥，男的降血脂。把坐汽車的那份自在再用鍛煉“鑿巴”回來。于是有人說，“打工出汗的是窮人，打球出汗的是富人；養豬的是窮人，養狗的是富人；種稻的是窮人，種草的是富人……”行為一樣，但目的不同，于是形成霄壤兩極。富人這些事兒叫啥？叫“講究”。

“講究”是富人的專利，這毋庸諱言。但“講究”不見得是個自在的事。在歐洲中世紀，貴婦人很講究，為了長裙曳地出現細腰纖纖的效果，那腰要生勒呀。就像封建社會婦女的三寸金蓮，很講究啊，但那是身體被摧殘的結果。這細腰、這金蓮，能自在么？再說，燈紅酒綠，你酬我酢，吃喝多了脂肪肝，酒飲過量了壞脾胃，但身在官場商場身不由己呀，所以說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

人本來是追求自在的，可又都在破壞著自在。記得舟山普陀禪寺有一聯道：“自在自觀觀自在；如來如見見如來。”個中禪機頗深：自在需要“自觀”，自己看明白了自在才能真正地得到自在。有的人巧取豪奪或以權謀私，營造豪華的巢，養著幾房的“奶”。一怕劣跡敗露被“雙規”，二怕“大奶”找上門，心里總是七上八下的，你說他自在嗎？

窮也好，富也好，自在是一種心態。心態平和，窮也會覺得自在；心態不好，再富也自在不起來。還以汽車為例，時下有這么一句話：不買汽車，不知自己是窮人。一位朋友說，人一旦開上汽車就再也不和騎自行車的人比了。開兩廂的想換三廂，有了國產車想換進口車，車子高級了，就想人家有司機真美。所以一開上汽車，總覺自己還差一個檔次。如此一來，車廂內再舒服也不平衡，更不自在。

自在是什么？自在是生活的簡單。常言道自在輕松老百姓。平頭百姓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做什么。名人權貴們可以嗎？英國王妃戴安娜，每天二十四小時的每一分鐘都有很多攝像機、照相機瞄著，自在嗎？最終讓這些“狗仔隊”逼得連命都丟了。至于戴著“帽翅兒”的，連看演出都要正襟危坐，本來是享受的事，卻西服領帶的，“自在”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奢侈。

話再說回來，自在其實很容易，很多甚至是不招自來的。一談陶淵明，人們立刻想到他的田園詩，他放著彭澤縣令不做回家種地，不僅種出自家后半生的自在，還給中國詩壇拓出逍遙自在的平臺。他“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早出晚歸很辛苦，然而他說，“四體誠乃疲，庶無異患干”。累肯定是累，但那些疾病“異患”就不來干擾了。所以他“俯仰終宇宙，不樂復如何？”他自在不自在？他是天地宇宙間最自在的人！然而他活得很簡單，只是一位田間耕作，每天喝一點酒作一點詩的人。他自在，源于生活的簡單，讀他的詩覺得更簡單。所以，連李白、杜甫的詩都沒趕上陶詩的自在。生活簡單和自在生活本來是孿生嘛。

在此試問一句，您生活得簡單了嗎？您活得自在嗎？

【原載2010年7月4日《今晚

報·今晚副刊》】

插圖 ／ 負擔 ／ 阿薩迪賈比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