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不住的饑餓

陳效平

胡大發在城北開了家一品居飯店，也不知是地段不好還是廚藝欠佳，始終門可羅雀。胡大發成天唉聲嘆氣，正打算關門歇業時，意外的轉機突然出現了。

這天，胡大發的侄子胡侃來到了一品居。胡侃十年前赴美留學，畢業后在紐約某生化研究所工作，這次他回國探親，特地來看望叔叔。

一進門胡侃就把胡大發拉到僻靜處，悄悄問他：“叔，聽說你店里的生意不好，是嗎？”

胡大發苦苦一笑，點了點頭。胡侃又問：“那你想不想讓店里的生意好起來？”胡大發連連點頭：“想啊，做夢都想！可是沒辦法呀。”胡侃朝四周望望，然后壓低了聲音說：“我有個絕招，包管一品居天天顧客盈門！”胡大發狐疑地看著侄兒，不知他有何妙計。只見胡侃掏出一個煙盒般大小的儀器，將它擺在桌上，胡侃問胡大發：“叔，你現在肚子餓不餓？”

胡大發搖搖頭說：“剛吃過早點，不餓。”

胡侃伸手按動儀器上的某個按鈕，頓時，一股濃郁的菜香從儀器的頂部飄了出來。剛開始聞到的是烤乳豬的香味，接著那香味變成了糖醋魚、油燜大蝦、紅燒獅子頭……一陣陣誘人的菜香爭先恐后地鉆進胡大發的鼻孔，又在他的胃里不停地打轉。聞著聞著，胡大發的口水不知不覺淌了下來，最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頭扎進廚房，見到食物就吃，一直吃到肚子滾圓。這時，正在廚房忙碌的兩個廚師也聞到了那股奇異的菜香，他們放下手頭的活兒，也開始你爭我奪地搶吃起來。

胡侃關掉桌上的儀器，那股誘人的香味立刻消失了。隨著香味的消失，兩個廚師也停止了瘋狂的吞咽。

胡大發指著那個儀器，打著飽嗝問侄兒：“這、這到底是咋回事？”

胡侃神秘地一笑，附在胡大發耳邊道出了事情的緣由：原來，這個方盒子叫食欲刺激器，是胡侃剛剛研制出來的。食欲刺激器通過化學分子的組合，模擬各種誘人的食物香味，這些香味能作用于人的下丘腦，使人體產生饑餓感。饑餓感的程度可以用儀器上的旋鈕來調控。胡侃研發食欲刺激器的初衷是為了治療厭食癥，當他聽說叔叔正因飯店生意清淡而煩惱時，就想用自己的發明幫叔叔一把。

聽了侄兒的介紹，胡大發頓時笑逐顏開，敏感地意識到這玩意將給自己帶來巨大的財富。不過，胡大發很快又皺起了眉頭，向胡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如果營業時廚師、服務員和自己都因這臺機器引起的饑餓而狼吞虎咽，那可咋辦呢？

胡侃聽后微微一笑。他取出一大包藍色藥丸，對胡大發說：“這叫飽肚丸，它能抵消食欲刺激器的影響，吃上一顆72小時內都管用。”這下胡大發徹底放心了，他樂呵呵地接過了那包飽肚丸。

臨走前，胡侃叮囑叔叔：食欲刺激器的功率只可開到七成，這樣既能讓飯店的生意紅火，又不會傷害顧客的健康。如果把刺激器的功率調至最大，那就有可能損傷顧客的腸胃。胡大發頻頻點頭，笑瞇瞇地把侄兒送到了大門外。

胡侃走后，胡大發立刻把員工們招集到一起。他向大伙介紹了食欲刺激器，又給每人分發了一些飽肚丸。胡大發要員工們保守秘密，他承諾等賺了錢就給大家加工資。接著，胡大發和員工們都服下了一顆飽肚丸，然后胡大發擰開食欲刺激器，用電扇將那一陣陣誘人的菜香往街上吹。聞到菜香的行人們都擋不住誘惑，紛紛沖進了一品居。店里的香味比街上的更濃，顧客們越發不能自持，他們搶定座位，一連聲地要酒要菜。不多一會兒，一品居就座無虛席了。顧客們掄開膀子，風卷殘云般地吃了起來。到晚上打烊時，一品居已賺了個盆滿缽滿，胡大發笑得嘴都合不攏來。

從此，一品居天天生意紅火，胡大發真的大發了。但胡大發并不知足，他想在最短的時間里賺最多的錢，于是把侄兒的忠告拋到腦后，將食欲刺激器的功率開到了最大。與此同時，胡大發還把店里的酒菜價格提高了一倍，而數量卻減少一半。即便如此，一品居仍然生意火爆。每個進店的顧客都不停地吃喝，直到肚子撐至極限。這么一來，飯店的營業額更是直線飆升，胡大發每天數錢數到兩手抽筋。

一天中午，一隊外地來的大學生從一品居門前經過。當聞到那股誘人的菜香時，七十多個姑娘、小伙呼啦一聲全沖進了飯店，沒等坐定他們就開始要酒要菜，惡狼般地吃開了。這筆突如其來的大生意讓胡大發始料未及，盡管店里存貨豐厚，但還是架不住一大幫年輕人的狼吞虎咽，很快廚房就無菜下鍋了。胡大發有點慌了，他趕緊關掉了食欲刺激器。這下姑娘小伙們才停住吃喝，打著飽嗝離開了一品居。

等大學生們一走，胡大發又打開了食欲刺激器。馬上就要做晚餐的生意，他讓店里所有的員工一齊出動，趕緊去菜場補貨。員工們走后，胡大發覺得有點困，他關上店門，趴在柜臺上打起盹來。

一品居對面是家健身中心，健身中心的老板養著一條純種德國大狼狗。事有湊巧，這天，那老板沒給大狼狗拴鐵鏈，大狼狗就溜溜達達踱到了街上。當狼狗蹭到一品居門前時，它聞到了那股奇異的香味，大狼狗頓時口水直流，繞著一品居一個勁地轉圈圈。一品居大門緊閉，可廚房的窗戶卻半敞著，大狼狗輕輕一躍，從窗戶跳進了飯店。飯店里的菜香更加濃烈，大狼狗餓得眼睛都紅了。它拼命搜尋，卻沒找到任何可吃的食物。這下狼狗的獸性發作了，它流著長長的口涎，在一品居內瘋狂地躥來躥去。驀地，大狼狗瞅見了趴在柜臺上酣睡的胡大發。胡大發白白胖胖，長得一身好肉，狼狗齜著鋒利的犬牙，死死地盯住眼前的這個胖子，血紅的雙眼變得越來越貪婪。

此時，放在角落里的食欲刺激器正咝咝地冒著香氣，那香氣一陣比一陣濃，一陣比一陣誘人，終于，大狼狗再也擋不住鉆心的饑餓，它低吼一聲，朝胡大發兇狠地撲了過去…… ■（責編：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