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好人

程鳳常

除夕這天，刺骨的北風呼呼地刮著，天剛發(fā)亮，蘇大娘就和往常一樣起床要去趕集。

蘇大娘六十出頭，是個勤勞善良質(zhì)樸能干的莊稼婦女。她一輩子沒生育，就和蘇老漢兩個人過日子。去年蘇老漢偏癱了，半個身子不能動，家庭重擔就全落在了蘇大娘身上。她成了里里外外一把手，不僅沒有叫苦喊累，而且在種責任田之余，還做起了小生意。

蘇大娘在農(nóng)閑時，就賣一些苕帚馬扎盆罐之類的日用雜品。夏天無論多么熱，冬天不管多么冷，她都要騎一輛腳蹬三輪車去趕集。上一個集上，有一位小伙子要了兩個馬扎，他剛付了錢，就有人給他打電話，他沒來得及拿馬扎就風風火火地走了。大娘連忙喊他，那人說待會兒回來拿，接著騎上摩托車一溜煙不見影了。蘇大娘以為那人會回來拿馬扎，散集了還在那兒等著，一直等到快天黑不見那人回來，蘇大娘才蹬上三輪車回家。

本來今天過年不該去趕集，可蘇大娘心里老裝著那件事，認為那小伙子一定會來拿那兩個馬扎。于是蘇大娘便蹬著三輪又去趕集。

蘇大娘去的這個集叫鳳凰頭，是鄉(xiāng)鎮(zhèn)駐地，離她家十多里路。蘇大娘頂著風蹬了半個多小時，盡管天很冷，身上卻熱乎乎的。

蘇大娘怎么也沒想到，這年底最后一個集生意特別好，她一整車日用雜品沒到中午就被搶購一空了，最后只剩下那位小伙的兩個馬扎。有人要出高價買，可蘇大娘說什么也不賣，她守著那兩個馬扎要等小伙子來拿。可到了下午2點，小伙子還沒來。蘇大娘可真急壞了，蘇老漢還在家等她過年呢！這時集上的人都匆匆趕回家，有的人家已開始放起了鞭炮，這可怎么辦呢？看樣子小伙子不可能來了，帶回家明年再說？不行！人家過年來客人要用的。可能人家太忙，沒空來拿，干脆給人家送去吧？蘇大娘想起上集有人給他打電話，他在電話里告訴人家，家住鳳凰尾，在村最北端的小賣部，對門是機磨房。

鳳凰尾離鳳凰頭2里多路，蘇大娘根據(jù)那天聽到的話找了去，一進門她發(fā)現(xiàn)那個小伙正在院子里殺魚，便叫了小伙子一聲。小伙子一抬頭看到了她，不由驚得張大了嘴巴，吞吞吐吐地說：“你、你怎么來了？”蘇大娘微微一笑：“我來送馬扎呀，過年來客人不坐嗎？”

聽了這話，小伙子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他熱情地把蘇大娘讓到屋內(nèi)，客氣地遞上一杯熱茶，不好意思地說：“大娘，您真是好人呀！我對不起您呀！”蘇大娘莫名其妙，說：“小伙子，你這是說的啥話呀？”小伙子十分羞慚地說：“真的，大娘，我對不起您！”

原來，前些日子小伙子的父親在賣豬時收了一張100元的假鈔。他的父親是個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莊稼漢，100元錢對他來說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因此，老漢心疼得像生了病一樣，一連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不管別人怎么勸都無濟于事。小伙子見此情景，便把老漢手中那張假幣要過來說：“這不是小事一樁嗎？我給你花出去吧！”

上一個鳳凰頭集，小伙子揣上了那張假幣。本來他沒打算買馬扎，可當看到蘇大娘時，覺得這位大娘一定不認錢的真?zhèn)危谑潜闾袅藘蓚€馬扎，花了25元。蘇大娘拿過那張100元錢看也沒看就找給小伙子75元。就在這時有人給那小伙子打電話，小伙子便沒顧上拿馬扎就走了。小伙子這一走就沒敢再回來，他害怕老太太發(fā)現(xiàn)了那張假幣，惹出麻煩來。

小伙子這幾天心中一直不得安寧，他覺得自己做的這事也太不道德，一個老大娘，起早貪黑，受苦受累，多少天才能掙100元錢呀，因此他有些后悔自責。可他做夢也沒想到，老太太會上門給他送馬扎。小伙子道出實情后，就對蘇大娘說：“大娘，你把那張100元假幣給還我吧！”

蘇大娘聽小伙子這么一說，驚得目瞪口呆，問：“這是真的嗎？”小伙子說：“真是這樣。”蘇大娘著急地說：“那100塊錢我給了小鄭，他怎么沒說就給我換了零錢？！”

小伙子問：“哪個小鄭？”蘇大娘說：“就是在路口開百貨超市的小鄭呀！他的對象叫小美，別看歲數(shù)不大，可都是好人呀。他常年和錢打交道，莫非他也辨不出真假么？我回去得問個明白！”小伙子說：“哦，他們倆確實是好人。小美是俺這村閨女，她的日子也挺緊巴，公公婆婆都有病，孩子還上學，可不能讓那假錢落在她手里。大娘，你在我家坐一會，我去小美家看看！”說完，推出摩托車就走。蘇大娘蹬上三輪車趕緊跟上去。

蘇大娘一路跟著小伙子，緊趕慢趕來到小鄭的超市，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小鄭兩口子忙把他們讓進屋，接著講了那天兌換零錢的實情。

那天蘇大娘來換零錢，小鄭接過那張100元的大鈔就知道是假的，可他沒有吭聲就給蘇大娘兌了零錢。他知道把真相說出來，對蘇大娘打擊一定很大，老人家恐怕連這個年也過不舒坦，所以他沒聲張。當天小美發(fā)現(xiàn)小鄭收了一張百元假鈔，還和他吵了一場，說自己掙錢不容易，一天下來累得腰酸腿疼，幾天才能掙這100元錢。

小鄭和風細雨地對小美講，這張假幣是蘇大娘的，這錢能不收嗎？這老太太多可憐啊，無兒無女，老伴又有病，這么大年紀了，還蹬著三輪車來趕集。冬天這么冷，一大早就來趕集，凍得手腫腳疼。從早到晚站一天舍不得花錢買點東西吃，總是吃自帶的冷窩頭。有時候你不是看不下去，給老太太送碗熱水嗎？她掙這100塊有多難，咱總比她強一點吧！再說這老太太自從認識咱以后，就沒把咱當外人，你看她差不多每集都到咱這兒買東西，人家村里有超市，為啥偏到咱這兒買，這是信任咱！

經(jīng)過小鄭的耐心開導，小美也想通了。聽了事情的經(jīng)過，蘇大娘和小伙子都深受感動，小伙子眼含熱淚說：“你們都是好人呀！大娘為了兩個馬扎不在家過年又來趕集，并且給我送到家！你為了不讓大娘悲傷難過，寧愿自己受損失受委屈！我比起你們來真不是個人，這100元說什么我也得還你們！”說著他硬是將100元錢塞給了小鄭。

蘇大娘深情地說：“小伙子，你也是好人。開始你做得不對，你覺得心里不安，并且敢承認敢改正。過年了，咱們共祝好人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全家幸福吧！”■（責編：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