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和英國的石頭

閻連科

一塊石頭能證明什么？正如古長城廢墟下的青色斷磚，在那廢墟的草間，它代表一種歷史和美，可離開那長城的廢墟，它還有什么可能和意義存在于其中？

到希臘奧林匹克公園去，看到希臘人把公園的圣火石用圍桿、圍繩團團圍著，如圍住一堆黃金。同時，希臘人還把公園里所有的石頭都堆在一起，給那所有的石頭都賦予歷史文化的注釋和神圣感——全都保護起來，有人看管。正因為這種神圣到了有點神經的程度，游客絡繹不絕。我站在奧林匹克公園中的石頭堆前冥想，心存疑問。可能是管理公園的希臘人看出了我的懷疑，斷然把我從離石頭堆幾米遠的地方轟趕到了另外的地方，理由是我對著某塊石頭看的時間過久了。

次年去英國，住在一位英國詩人家里，他家距英國石頭陣40公里。他們帶我去那石頭陣里玩耍、游覽。在石頭陣中的一塊巨石上，朋友伸手揭下一塊被風雨剝離的青色的石頭，作為禮物送給我。回到北京家里，我把那塊石頭陣中的碎石擺放在我家客廳，逢人便說這是英國石頭陣中某塊巨石上的一塊碎石。終于到了某一天，我又向一位朋友講那石頭的遙遠來歷，朋友心直口快地說：“不就是一塊石頭嘛，繞來繞去干啥？你就說你是作家經常出國不就結了！”

從此后，我再也不向人介紹那塊來自英國的石頭了。

（盼杏摘自《作文素材》201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