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金人

蘆滿生

20歲那年，秀才李三丁娶了媳婦阿雪，家境雖不富裕，但小日子過得叫人羨慕。阿雪漂亮，手腳勤快，可就是嘴碎。李三丁告訴她什么事情，用不了多久，本縣境內的人就都知道了。

縣令是個逮著蚊子刮層油的貪官，百姓苦不堪言。朝廷腐敗，百姓都掙扎在水深火熱之中。

這天清早，李三丁在樹林里剛拿起書冊，就感覺神思疲乏，兩眼發澀。他心煩意亂，丟下書冊，抓起斧頭，朝身邊一棵枯死的老樹用力劈下。

只聽“咣”的一聲脆響，枯樹倒了，里面露出一個金光閃閃的人來。李三丁伸手蘸點金屬碎末仔細一瞧：竟然是一個純黃金打造的寶貝！

他想找人把金人拉回去，可萬一消息傳到縣令耳朵里，金人必被奪走。要是阿雪知道了這事兒，下場也是一樣。

他將金人照原樣隱藏起來，在枯樹上插了一枝小黃花，悄悄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李三丁來到山里，找到一個狐貍洞，抓了只小狐貍。他來到小河邊，將小狐貍塞進魚簍，浸入河水中，只露出腦袋。接著，他從河里捉了一些螃蟹，將它們綁在樹林里的樹枝上。最后，他找到一個廢棄的蜂巢，將一些銅錢用殘留的蜂蜜粘在蜂巢上。做完這些事，他一溜煙地跑回家，對媳婦說：“阿雪，我嘴饞，想吃狐貍肉。我們去小河邊撈只狐貍烤來吃吧。”

阿雪吃驚地望著丈夫說：“你是不是讀書累壞了？我們去河邊撈點魚，給你補補身子吧。”

李三丁一聲不吭地跟阿雪來到小河邊。阿雪撈出魚簍，驚呆了：里面有只小狐貍！

“這怎么可能呢？”阿雪疑惑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說不定是菩薩可憐窮人，救濟我們呢。”李三丁喜上眉梢。

阿雪半天說不出話來，把小狐貍拴好，塞進背上的竹筐里。

“好啦，”李三丁說，“我們去樹林里摘螃蟹吃吧，說不定樹上會長出螃蟹來呢！”

“凈扯些夢話！”阿雪嚷道，“樹上怎么會長出螃蟹呢？”但她還是跟著丈夫進了樹林。

一會兒，阿雪聽到頭頂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抬頭一瞧，不由得尖叫起來：“阿郎，快看，那棵樹上長著螃蟹！”

“小傻瓜，樹上當然不可能長出螃蟹來。”李三丁解釋，“前幾天不是刮了好一陣大風嗎？可能是那些螃蟹在河邊的石頭上曬太陽，被大風吹到這里，掛在了樹枝上。”

夫妻倆用力搖晃那棵樹，螃蟹落在地上。裝好螃蟹，他們一邊說話，一邊慢慢向前走。

一個山洞邊有個蜂巢，阿雪走近一瞧，下意識地捂住嘴巴說：“不可思議，蜂巢上面長出了銅錢，莫非也是風刮來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們收拾東西回家吧，時間不早了。”李三丁說。

兩人將銅錢裝進口袋，取了些蜂蜜，沿著小樹林往回走。一只受驚的烏鴉飛過兩人頭頂，“呱呱”地叫了兩聲。

李三丁搖頭晃腦道：“那只烏鴉告訴我，樹林里有棵枯死的老樹開了一朵小黃花，樹里藏了一個金人。”

此時，阿雪一點都不懷疑丈夫的話了。

李三丁帶著阿雪找到那棵枯樹，去掉偽裝，露出金人。阿雪撫摸著金人，欣喜若狂：“阿郎，我們發財了。我要買珍珠、胭脂、絲綢……”

“可惜這個金人不是我們的。萬一縣令聽說此事，一定會搶走金人的。”李三丁說。

“縣令不會知道的。這次我一定咬緊牙關，一個字也不說出去。”阿雪發誓。

回到家，阿雪動手做飯。突然，外面鑼鼓震天，一陣喧鬧。阿雪停下手中的活，跑到院子里向外張望。

這時，李三丁從街上回來，長吁短嘆：“造孽，造孽啊！剛才縣令下鄉巡視，路過咱家門前，居然有只瘸腿的紅眼睛兔子攔轎喊冤，被差役亂棍趕走。真乃千古奇聞！”

“我把這事告訴隔壁王大娘，她肯定會嚇壞的！”阿雪說。李三丁搖頭道：“不可，不可。縣令若知道你傳這些閑話，會訓斥我治家無方的。”

到了傍晚，阿雪實在憋不住，便跑到隔壁，將二人發現金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王大娘。

幾天后的一個早晨，李三丁被一陣驚天動地的叩門聲驚醒。兩個衙役奉縣令之命來“請”他。

“聽阿雪說，你夫妻二人發現一個金人，可有此事？”縣令兩眼放光地問。

“我媳婦生性嘴碎，當不得真，望大人明察。”李三丁恭恭敬敬地回答。

縣令氣沖沖地傳令：“把阿雪帶來。”

阿雪來了。縣令笑瞇瞇道：“快說，你丈夫是不是找到了一個金人？”阿雪點頭。

“請大人仔細詢問阿雪，她是何年何月何日發現金人的。”李三丁義正詞嚴道。

阿雪搶著答道：“四日之前，我與阿郎在小河里撈到一只小狐貍；接著，我們又在一棵樹上搖下許多拳頭大的螃蟹；后來，我們在一個蜂巢上面割下許多銅錢；再后來……”

李三丁不耐煩地打斷媳婦的話：“阿雪，有沒有什么事能令大人回想起那天？”

“回稟大人，那天有一只瘸腿的紅眼兔子攔住大人的官轎喊冤，被大人指使差役亂棍趕跑了！”

“大膽刁婦，一派胡言，你、你，來人……”縣令臉都綠了，胡子翹得老高。

“大人息怒，都怪小生平時閑得無聊，經常給她講些怪力亂神的事情，導致阿雪一時糊涂，胡言亂語。我一定對她嚴加管教，日后絕不再犯。”李三丁誠懇地說。

縣令強壓怒火，將夫妻二人趕出縣衙。

回到家，阿雪意識到自己被丈夫愚弄了一番，梨花帶雨地哭問丈夫為何這樣對她。

李三丁和顏悅色地勸慰道：“非是我有心欺瞞于你，那天，其實是一個瘸腿的乞丐攔轎喊冤，被縣令指使差役亂棍趕走。我擔心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圖一時痛快泄露天機，惹來大禍，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呀！禍從口出，切記！”

后來，阿雪改掉嘴碎的毛病。夫妻二人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摘自《百家故事》2011年第3期圖/劉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