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為拆遷“暴富”謀“錢途”

□　本刊記者　陳　曉　張　寧

誰為拆遷“暴富”謀“錢途”

□本刊記者陳曉張寧

2011年4月14日，寬大的會議室內，400余人濟濟一堂，這場長達兩個小時的講座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拆遷款資產配置”。

這是由北京市門頭溝區政府組織的一場講座，由財富管理網CEO、華晨星財富管理顧問公司總經理楊晨主講。坐擁十幾項社會職務的楊晨是京城各大財經媒體的座上客，具備良好的口才和豐富的獨立理財經驗。

講座通俗易懂，詼諧而生動，在場的人遲遲不愿離去。據介紹，當天參加講座的人員除部分基層政府工作人員外，都是門頭溝當地拆遷戶，他們都因被拆遷而獲得80萬元至1000萬元不等的拆遷補償款，平均獲得補償款在2萬元至300萬元左右。

類似講座在北京許多地區都曾舉辦過，大興區北臧村鎮曾邀請理財師為200多名婦女舉辦“家庭科學理財”講座；豐臺區也曾邀請金融專家，為重點村的村民舉辦理財講座，教村民拆遷款該怎么花。

隨著北京城市改造建設的不斷推進，大量地區面臨拆遷，并逐步推演至遠郊農村，當地居民也獲得新居或金錢補償，相當一部分人因此“一夜暴富”。

拆遷致富顛覆了傳統的致富模式，幾年間，“城中村富二代”的故事在全國已經普遍上演，他們的生存狀態越來越多地為社會所關注。在外界艷羨與爭議的背后，拆遷戶們離開祖輩生存多年的土地，面對近乎天翻地覆的生存狀態的改變，如何合理配置拆遷款，讓資產保值增值，而不落入“暴富病”的窠臼，也成為所有拆遷戶們不得不直面的現實話題。

一夜暴富

“要想富，當拆遷戶?！边@句調侃已經成為許多人心態的真實寫照，拆遷拆出的“一夜暴富”神話，也在紛紛上演著。

深圳崗廈村拆遷集體暴富，造就出十個億萬富豪。2010年，繼崗廈之后，深圳最大的城中村——大沖一夜成名，有媒體報道，大沖因舊改而出現了10個億元富翁，40多個千萬富翁。

廣州市天河區進行的“大規模改造”中，當地村民因拆遷補償而一夜暴富，每戶村民都將有過百萬元身家，最多一戶可回遷近5000多平方米，估價超5000萬。

在北京，著名酒吧街南鑼鼓巷南口因興建地鐵站而拆遷部分老房，有網友爆料每平米補償金高達15萬元至30萬元不等，當地居民透露，有人光拆遷補償就拿了9000萬元。幾乎一夜之間，這條小胡同就誕生了無數“百萬富翁”。

而另一個位于北京東北四環外的村莊——大望京村也因拆遷而聞名，全村拆遷補償總額高達50億元，全村1700戶農民，戶均近300萬元，20%的住戶甚至拿到六七百萬。拆遷讓大望京村全村跑步進入百萬元戶級別。

在河南省鄭州市，城中村拆遷改造也讓很多村民一夜暴富，大多數村，上至老人下至頑童，每人都分到了200平方米的房子，折合市價百萬元；有的一家分到6000平方米的房子，折合市價2000多萬元。

以一戶三口之家為例，有三分地的宅基地，若是執行六七年以前的拆遷政策，該戶家庭除了獲得兩三套回遷樓房外，還會獲得二三十萬元的拆遷抵償。若是執行最新的補償政策，這筆拆遷款的數額已經有了大幅增長。獲得數百萬乃至上千萬拆遷補償款的農民也不乏先例，而該戶家庭若僅僅靠務農，年收入也就在數萬元。因拆遷而獲得幾百萬、幾千萬，甚至上億補償款的都不鮮見。

暴富為這些人帶來喜悅，也帶來不安，他們面臨巨大的尷尬。許多人一直延續著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存狀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忽然面對一筆可觀的巨額補償款，他們往往無所適從。

以大望京村為例，去年一年里，全村不到1700戶農民，新增了600多輛小汽車，且都是價值幾十萬以上的“好車”。

然而，在買車、買房的消費大潮背后，是另一種景象。

對于可觀拆遷款的用途，許多人也顯得無所適從，在北京的一些拆遷村中，出現了村民用寶馬拉黑活，開高級車去掃馬路的現象。

一位拆遷戶告訴記者，他們村一場拆遷巨額補償下來，家庭凈是鬧離婚的，出了上百起官司，有母親告閨女的，有哥哥告弟弟的，姐妹鬧得誰也不理誰的，大打出手的，還有莫名其妙20多人離世的。

“這顯然都是拆遷費給鬧的，看來拆遷致富其實也是挺毀人的?！?這位農民說。

長期辦理拆遷案件的律師李文謙表示，目前他所代理的許多案件都是由于獲得巨額拆遷款后家庭分配不均而導致矛盾糾紛，親人對簿公堂，甚至釀成更大悲劇。

理財規劃

楊晨為記者講述了當天在門頭溝區所舉辦的講座內容，他首先用猶太人的例子為大家解釋了什么是“真正的富人”。

楊晨認為，成熟市場中真正的富人，他們往往不炫富，不開豪車，不濫買奢侈品，具有成熟的消費理念和生活態度。他認為，對于忽然獲得巨額財富的拆遷戶，應該正確引導，使他們知道這筆錢不應用于揮霍和奢侈消費，而應以退休和子女教育為理財目標。

楊晨現場為大家算了一筆賬，一位老人在門頭溝區退休后需要多少錢才可以過得比較富足，最后得出的答案是300萬，即在解決子女教育、住房、醫療等問題的基礎上實現投資收益。

而對于投資理財，楊晨不建議拆遷戶們去操作風險較大的股票，而建議他們購買一部分指數型基金，或拿出一部分資金去創業，參與社區服務型創業。對于投資過程中資金的配比，楊晨則沒有給出具體的建議，他認為應該根據個人情況而定。

“大部分拆遷戶缺乏投資理財產品的知識，我也很擔心營銷人員忽悠他們過多地配置一些資產，假如有300萬元的資產配置7萬元至80萬元左右的保險也是可以的?！睏畛勘硎?。

與拆遷戶對銀行類投資產品的偏好相比，銀行似乎并未對拆遷戶群體做更多的功課。一名當地政府工作人員表示，大部分村民文化層次不高，希望各種金融機構除設計各種投資產品外，也要做一些公眾的知識性普及工作，否則在接觸理財產品時，村民們很容易被“忽悠”而缺乏判斷力。

深圳大沖舊村改造補償金造就10個“億元戶”，這樣的“一夜暴富”神話在全國各大城市輪番上演。圖/CFP

一名拆遷戶則表示，他更傾向于投資央行票據等銀行類理財產品，雖然收益率低，但是穩健?！捌鋵嵨易畲蟮脑竿褪桥苴A通貨膨脹?！边@位農民說。

被爭奪的市場

2010年初，北京市昌平區沙河鎮小寨村進入拆遷程序，每家拆遷戶一般都可獲得從數十萬到數百萬不等、乃至更多的補償款，

嗅覺敏銳的農行昌平支行為該村拆遷戶提供上門服務，短短幾個月間挖掘近30戶小寨村拆遷客戶，吸收儲蓄存款約2000萬元。

據悉，農行專門成立了入村工作小組，為每一戶拜訪過的拆遷客戶家庭建立檔案，匯總成入戶綜合統計表，并加以分析研究，為客戶量身定做理財方案。從入戶的第一次接觸，到與客戶達成協議，再到客戶領取拆遷補償款，農行沙河分理處還出車派人陪同客戶辦理，辦理完畢后，又將客戶送回家中。

然而，看似人性化的服務背后是極具針對性的市場策略。

記者來到農行北京市豐臺支行，工作人員表示沒有聽說過專門針對拆遷戶的理財業務，而在朝陽支行，工作人員則表示，有一款名為“遷喜得利”的理財產品，專門針對城中村改造農戶專享，對不同年齡、不同風險承受能力的農村拆遷居民，由個人客戶經理提供一對一的一站式個性化服務。比如，針對拆遷家庭不同的實際情況，提供“添喜”、“旺?！?、“增祿”和“長壽”四種理財方案。每種方案會對客戶資產在儲蓄存款、國債、貨幣基金、債券基金、股票基金、保險、理財產品等品種的配置比例上提出不同建議。但對于這款理財產品的具體操作方式，柜臺值班人員則表示不太熟悉。

一位農行高層工作人員透露，農行僅在重點拆遷區域的分理處配置這類產品，針對不同的市場特點提供不同的理財服務。

據不完全統計，僅2010年，朝陽區有近45個村拆遷，涉及4.67萬農民；海淀區有20個村拆遷，大興區有64個村拆遷，懷柔區有3個城中村拆遷，昌平區至少30個村拆遷。

這是一場激烈的客戶爭奪戰，據了解，在每一個拆遷村所在地，都會有許多銀行選擇蹲點服務，爭奪客戶資源。

一位業內人士透露，這場競爭從2009年開始即愈演愈烈，在2010年進入白熱化，而目前在市場上并未看到最大的贏家，只有一個顯而易見的特征是，與保險公司、基金公司相比，客戶更愿意選擇儲蓄而非投資。

記者走訪了位于亞運村的展恒理財，專業從事家庭理財服務多年的理財總監石端義表示，目前他正在服務一些拆遷戶客戶。

石端義介紹，在近期亦莊經濟開發區的拆遷過程中，絕大多數家庭都可以獲得300萬元左右的拆遷款，而這部分投資者大部分還是傾向于把錢存進銀行，做成活期儲蓄。

石端義認為，拆遷戶理財首先應考慮個人及家庭生活成本的增加，同時對資金收益率有預期，保證生活質量能夠長期穩定的提高，然后就可以根據投資預期和市場情況做一些資產配置。

亞太城市發展研究會房地產分會會長陳寶存認為，拆遷造就財富的許多故事，都在印證著我們是通過各種舊城改造、棚戶區改造、危陋房改造來實現城市和城郊居民居住水平的改善。

業內人士普遍認為，在財富故事的背后，不應過度渲染“暴富”色彩，更應關注的是對拆遷戶個體權益的尊重與保護。

“對拆遷戶客戶的爭奪非常激烈，我們也一直在關注這個群體，希望尋找到更多的客戶，一切取決于能不能給客戶提供他需要的東西?！笔肆x表示。

□編輯尹麗麗□美編龐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