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決定農耕大國走向工業強國？——評《讓漢江告訴中國》（中國經濟出版社出版）

■彭彩霞

作為追尋經濟學家張培剛、社會學家費孝通等前輩的理想主義者，10多年以來，作者的腳步堅實地行走在黃河、長江、新安江、漢江、太湖流域等地，以自己的腳步和心量填補著中國如何踏上“富民強國”之路的空白。

本書的作者張華僑提出了一個著名的論斷：政治精英能否優化配置資源，決定了中國能否由農耕大國轉向工業強國，決定了能否縮小地區之間的貧富差距，決定了老百姓能否最大化分享福利！農耕文明是以分散的家族，在幾畝薄田進行緩慢的運轉，并以單純的人口繁殖為延伸，而工業化需要果斷、敏銳、超前、具有遠大理想的政治精英來推動。為了證明這個論斷，作者踏上了享有“湖廣熟，天下足”美譽、聯結黃河和長江的漢江平原。

回首20世紀70年代末期，漢江平原一批具有革新意識的政治精英，以解決戶口、住房、職稱等優惠條件，吸引人才、技術、資金，重演了一幕劉備“三顧茅廬”的戲劇。這次由政治精英自費改革、自我探索，排除各種阻力開啟的工業之門，為中部地區迎來了儀器、半導體、磁性材料、無線電、電視機、通信、計算機、汽車等產業。他們在商品供應短缺的時期閃現過一點光彩，但在以資本論英雄的時代，卻未能像松下、索尼那樣走向全球，反而沿著虧損、倒閉、破產的道路前進。原因是，依賴政治精英啟動的工業化，如果失去了政治精英的支持，那么剛破土萌芽的產業，就會因吸收不到養分而枯萎。況且農耕人口占多數的中部地區，不具有沿海城市，吸納海內外人才、資金、技術的優勢。

如果說一個農耕大國向工業強國轉變時，取決于政治精英能否開辟道路，那么資本英雄構成了“工業強國”前進的火車頭。然而，作者對漢江平原作了大量調查后，卻沒有發現一批縱橫馳騁、具有擴張力的資本英雄。

進一步調查后，作者提出了“漢江平原單向文明循環論”，即原始的農耕造就了龐大的平民階層，他們不是伴隨商業向外開拓，以獲取新的生存資源，而是圍繞湖泊捕魚、開荒以養家糊口。這種不具有自我更新、自我裂變的單向農耕文明，不能讓他們的基因發生更新，不能催生一批具有變革意識的政治精英、對外擴張的資本階層。

像蘇州、湖州鄉村的紳士階層，走了一條經商、讀書做官之路，獲取了超越小農耕種的高收益，緩和了鄉村公共資源供給不足的矛盾，并優化了人口素質。最終形成了一個重商、遵守契約、講秩序的紳士文化，這是工業文明需要的品質和精神！

作者發現，不受外部力量挑戰的農耕文化，助長了宗法專制、王權統治，這是工業文明出現在歐洲，而不在中國的一個重要原因。從農耕文明滋生的宗法觀念、王朝專制，把中國人拖進了這樣一個黑洞：以繁瑣的禮儀統治人，以虛偽的道德教化人；強調以圣人、正直的人治國，排斥了法治的作用，對于老百姓，總是考慮如何從整體上加以控制，而不是給予他們應有的權利。顯然，農耕文明的機能已經萎縮，無法為社會進步開辟道路。于是，作者在這本書里大聲疾呼：這個民族需要沖刷掉農耕文化沉淀下來的官本位、等級主義，敞開胸懷，接受自由、開放、平等的競爭精神，才能完成對自己文明基因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