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瑤,賈尚宏
(安徽建筑工業學院,安徽 合肥 230000)
文化的含義廣泛,美國學者克拉可洪認為,在人類學中,“所謂文化,意味著一個民族的生活方式的總體,以及個人從某集團獲得的社會性遺產。”[1]世界發展至今,存在著豐富的文化果實,地域文化正是組成如此多樣的世界文化之一。現代建筑設計有時過多地強調了自身的風格和流派的發展,而忽略了每種文化所具有的獨創性,城市的雷同、建筑的克隆,使得今天的世界變得如此相似。在強調個性化、人性化的21世紀,地域文化與現代設計的融合,正彌補了這一不足。它可以喚起特定地域里人民群眾的自信和自豪,引發外來人口的好奇和獵奇,使得城市面貌多樣化,進而促進商業、旅游的繁榮,同時也使得地域文化得以保持和發展。
在2001年的上海APEC會議上,各國領導人穿起了經過創新設計的唐裝,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引發了國人強烈的自豪感,這可謂是地域文化傳播和發揚的典型實例。創新是設計的目的,但創新不是漫無邊際的。它受到多種因素,諸如技術、經濟、政治等方面的制約,另外還有更為重要的一個矛盾對象,即傳統。每個建筑師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有較高的大眾認知度,那么傳統就是一個絕對不可忽略的因素。香港的中銀大廈、上海的金茂大廈分別是貝聿銘和SOM的作品,但無論從建筑造型到室內設計都帶有明顯的中國風格和隱喻,因此受到廣泛的歡迎和好評,成為當代大部分設計師頂禮膜拜的典范。正是對當地文化的尊重和吸收使得作品具有了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和認知度。
地域文化其實一直都在發展著、變化著,只是目前人們更加關注它。應該看到,雖然高科技、信息化的現代社會給地域文化以巨大的沖擊,同時也給其帶來了新的發展的契機。新技術、新材料的出現為地域文化傳播和發展提供了多種可能性和可行性。正是由于地域性塑造了世界各地獨特的建筑文化。地域性和世界性并不沖突,“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中華民族源遠流長的歷史,廣闊國土上豐富多彩的民族文化都應成為設計師創作的靈感和源泉。地域文化是人類文明的結晶,建筑師需要汲取包含在“軟”傳統中的傳統精神內涵,了解它,消化它,最后升華它[2]。這就要求設計者抱著嚴肅、認真、負責的設計態度,對待和研究地域文化。
蘇州博物館是個例子。該館新館選址位于歷史保護街區范圍,緊靠世界文化遺產拙政園和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太平天國忠王府。該地塊被貝聿銘先生稱為“圣地”,在這一地塊上設計博物館是“人生最重要的挑戰”。貝聿銘的設計思想是“中而新,蘇而新”,“蘇”主要體現在與蘇州古城風貌和人文內涵的融合;“新”主要體現在用材上。

圖1 蘇州博物館(圖片來自百度)
新館建筑將三角形作為突出的造型元素和結構特征,表現在建筑的各個細節之中(圖1)。在中央大廳和許多展廳中,屋頂的框架線由大小正方形和三角形構成,幾何形坡頂體現了錯落有致的江南斜坡屋頂建筑特色,并與周邊建筑相融合。建筑構造采用玻璃、開放式鋼結構,特別是屋頂的立體幾何形天窗,突破了中國傳統建筑“大屋頂”在采光方面的束縛。這不僅豐富和發展了中國建筑的屋面造型樣式,而且解決了傳統建筑在采光方面的實用型難題。“讓光線來做設計”是貝氏名言。貝聿銘先生在設計時充分尊重所在街區的歷史風貌,使新館建筑與古城風貌和傳統的城市肌理相融合,可以看出貝聿銘先生在設計的時候充分考慮了場所因素,并把場所的三個內涵都解釋得很清楚,從而體現在建筑上。
地域性建筑來源于各個地區的人們長時間適應當地氣候、環境、地形、材料等條件而營造的建筑。建筑材料取材于建造的當地,經過發展也成為了地域建筑的一個重要方面。建筑材料被地域文化所影響同時也在影響著地域文化。荷蘭的磚、北歐的木、中國的竹無不給人以各異的文化精神感受。然而隨著新材料的發展,本土材料被逐漸替代,鋼筋混凝土成為了大多數建筑的首選材料,造成的后果就是國際風格的建筑正在逐漸取代地域建筑。地域性及本土化講求的是一種最大程度的貼近自然,一種“負建筑”。隈研吾認為成功的融合于自然的建筑能貼近文化并順應自然。很好地運用本地的建筑材料,即使沒有運用本土建筑元素也能很好地表現出地域文化的特色,長城腳下的竹屋就是這種建筑的杰出代表。長城腳下的公社·竹屋,隈研吾根據長城的走勢,在斜坡上建起了竹屋,順山而高,順洼而低,把長城沿著山脊連綿起伏的特性融入其中,讓竹屋成為長城的一部分,和長城的風景極為契合,完美地體現了隈研吾負建筑的原理,是用材料、設計手法來體現地域文化建筑的最好案例。

圖2 金茂大廈(圖片來自百度)
上海的金茂大廈就是從傳統中提取滿足現代生活的空間結構(圖2)。金茂大廈塔樓平面雙軸對稱,提煉“塔”的形意。其應用高技術手段來表現的中國古塔的韻律是那么的惟妙惟肖,從更深層的文化美學上去尋找交融點,用技術與手法來表現地域文化的精髓。從建筑布局和細部處理等多個方面都可以看到一些傳統建筑形態語言運用與變異,在現代物質技術條件下擁有了新的活力。在此,可以將其看成是對傳統文脈的發展。
最后說說北京天安門廣場邊的國家大劇院。先把地域文化概念擱一邊吧,只看國家劇院的單體建筑設計,無疑這是一個精品之作。中國傳統的理念天圓地方在簡潔大方的建筑形體中得以體現,半球體上的兩道弧線像是正待拉開的大幕。
不可否認國家大劇院是一個有著深遠意義的設計方案。正如清華大學建筑學院莊維敏教授說:“國家大劇院這一方案的確立,意義遠遠超過了一個建筑本身,而是給中國的建筑界帶來了一種創新的風氣,這將是中國可以代表新世紀的建筑。”[3]但是把他放到天安門旁,人民大會堂的西側,在這一條集結中華5000年文明的古街道上凸顯出一個鳥蛋,是中國文化的傳承嗎?還是中國科技的進步?
從文化形象方面來看,天安門是北京的中心,中國的心臟部分,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又因其特殊的國家性、文化性、標志性,理應更多體現中國文化特色。試問這個巨大的“鳥蛋”如何與朱紅色的天安門相互統一?如何讓城市環境空間連續?筆者認為:巨大的穹體太具有侵略性,掠奪著中國傳統建筑文化的光彩,與北京的地域文化格格不入(圖3)。
從先進的科技或建筑材料革新方面來看,彭培根認為:埃菲爾鐵塔是建筑材料及體系的革命。而安德魯的方案沒有任何創新材料,都是用了幾十年的老材料。就連該方案的“亮點”之一水下透明隧道入口,這在游樂場所已是屢見不鮮的。悉尼水族館,用水下透明隧道是當然之義,但效果也并非像安氏鼓吹的那樣神妙。
安德魯的這個方案是有著鮮明的獨創性的,這得益于他對建筑的獨特理解,并把這種理解運用于大劇院的設計之中,希冀產生出一種新的建筑來。這種新的建筑的創作觀是我們需要學習的。其關鍵問題就在于如何看待大劇院與周圍建筑環境的形式和中國建筑文脈的關系?安德魯的回答是:“要保護一種文化唯一的辦法就是要把他置于危險的境地?!薄拔揖褪且袛鄽v史。”顯然從安德魯的“回答”看,是非常“極端”的。聽到他的話,筆者不能理解這個話的深層含義是什么,也許就是在為他的設計失誤做辯護。貝聿銘的盧浮宮玻璃金字塔尺度很小,與原有環境并不沖突,一個簡明通透的體塊并不干擾人們的視線,顯得那么彬彬有禮。然而這個“鳥蛋”在天安門旁一點也不謙和,也不顯得尊重中國歷史文化。龐大的穹頂在那里耀武揚威,炫耀地散發著自身奪目的光彩,完全無視中國傳統,侵襲了傳統建筑的地位。

圖3 國家大劇院(圖片來自百度)
柯煥章在《從國家大劇院、奧運中心、中央電視臺新址的規劃設計說起》中提及:“我一看這個方案,給我的第一感覺,首先就是對天安門廣場整體格局的破壞。于是我建議把這個大劇院往南移,這樣從天安門、長安街看過來視覺沖擊力就不會太強,同時把公安部搬走以后建國家博物館,這樣盡管已經不可能保持一個梯形的廣場格局了,但兩邊還是比較均衡、比較對稱,在空間形態上還是比較完整的。但后來審定后,現在大劇院就按照這個布局建了起來?!保?]但筆者認為雖然做了一定程度退讓,但那也只是事后的一點彌補,給自己找些心理安慰罷了,他仍然是占據著一個很顯耀的位置,而且擁有著幾乎與人民大會堂一樣高大的體量,又如何能顯現出隱退呢?
當我們站在天安門前時,可以感受到中華5000年的歷史文化氣息,能夠感受到十分莊嚴的氣氛,讓筆者肅然起敬。在這里我們需要的是一個中國的、國家的、體現新世紀中國文化精神的,足以夸示我們子孫后代的作品。而不是一個對中國民族傳統和地域文化大唱反調的建筑。
這個方案的唯一功績可能就在于它對天安門廣場大規劃的設想——將人民大會堂西側與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東側全部規劃為城市綠地,形成一個巨大的城市公園,并一直延伸到前門。這一設想實現后天安門廣場處于三面綠地包圍之中,將大大改善天安門廣場及北京市中心區的生態環境。安德魯為天安門廣場做了至少30年的長遠考慮,是大手筆的規劃設想,這一設想理所當然地得到一致好評,其直接成果是國家大劇院位置南移,東西中軸線與人民大會堂及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軸線重迭,改變了按原規劃用地范圍國家大劇院設計方案只能強調南北軸線,他想讓國家大劇院游離于天安門廣場之外,但是這個視覺距離還是有待推敲的。
從地域文化的角度看:建筑設計與地域文化應該具有空間上的連續性。從物質層面上看地域文化的表達和建筑設計都關注實體、空間以及兩者的關系。事實上,建筑立面是建筑的表皮,但又是城市空間的“內壁”。建筑空間與城市空間互相交融,隔而不斷,內外只是相對的。因此,城市環境空間是一個連續系統。
不過,兩者處理空間環境的出發點和內容卻有所不同。通常,一個良好的城市形態環境更多地取決于城市設計的效果,而不是建筑設計。同時,城市設計以多重委托人和當地人民作為服務對象,更多地反映公眾的利益和意志,遠遠超出建筑本身。
從國家大劇院的方案中可以看出:一個好的建筑設計并不一定適合它所處的地域。中國的建筑設計需要革新,中國的城市設計更需要長足的進步,這不僅是當代建筑師和規劃師們的責任,更是我們年輕一代的奮斗目標。
在現代城市建筑設計中強調地城文化性必將成為21世紀環境藝術設計中的亮點,強調地域性與民族風格也就是通向設計的世界性。只有這樣才能創作出具有鮮明地域特征的環境藝術作品,也才能更好地展示豐富的城市建筑的地域文化。
[1]李鋼.地域性設計—關于中國未來設計的思考[J].高等建筑教育,2006(4)
[2]鄭光復.建筑的革命[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1999
[3]詹和平.解讀國家大劇院設計方案[J].設計時政,2006(8)
[4]柯煥章.從國家大劇院、奧運中心、中央電視臺新址規劃設計說起[J].北京規劃建設,2006(6)
[5]王建國.城市設計[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