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當代資本主義社會主流生活方式的轉變

胡連生

（南京財經(jīng)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江蘇 南京 210046）

論當代資本主義社會主流生活方式的轉變

胡連生

（南京財經(jīng)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江蘇 南京 210046）

20世紀90年代以來，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主流生活方式發(fā)生了轉變：主流社會開始摒棄物質主義的生活方式，接受并推行后物質主義的生活方式。人們告別奢侈性的物質享受，奉行物質享受合理化，只求“充足”，不求“更多”；告別過度工作，追求生活質量和人的健康，奉行“慢活”人生；告別對物質價值的過度迷戀，重視后物質價值，追求精神世界的滿足和人生的豐富多彩，注重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出現(xiàn)的原因是后工業(yè)社會生產(chǎn)力的高度發(fā)達為社會生活方式的轉型奠定了物質基礎，社會福利制度的完善為社會生活方式的轉型提供了社會條件，工業(yè)社會帶來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問題是社會生活方式轉型的直接原因。

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生活方式；物質享受合理化；后物質價值

20世紀90年代以來，伴隨著知識經(jīng)濟時代和后工業(yè)社會的到來，當代資本主義社會又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變化。其中，最為值得關注的是，西方發(fā)達國家的主流社會開始接受并推行后物質主義的生活方式：鄙視物質享受的奢侈與浪費，奉行物質享受合理化；告別“經(jīng)濟富裕”而“時間貧困”①的扭曲生活，追求“慢活”和豐富多彩的人生；不再迷戀過度的物質占有，注重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

一、從奢侈性物質享受到物質享受合理化

長期以來，受剩余價值規(guī)律的支配，資本主義的物質消費方式出現(xiàn)了異化。人們的消費欲望脫離人的真正需要。“消費本質上是人為刺激起來的幻想的滿足，是一種與我們實真自我異化的虛幻活動”[1]。“人本身越來越成為一個貪婪的被動的消費者。物品不是用來為人服務，相反，人卻成了物品的奴仆”[2]。此時，人們物質消費和物質享受的用意主要不在于滿足實用和生存的需要，也不僅僅在于提高生活質量，而主要在于向世人顯耀財力、地位和身份。為此，富人們爭相進行著超出實用和生存所必需的奢侈性、鋪張性的物質消費和物質享受。物質消費和物質享受的符號象征意義超越了實用性意義。然而，此種物質消費是不可持續(xù)的，它導致資源過度消耗、環(huán)境的急劇惡化，同時“并不會使人們更幸福，這是一個基本事實”[3]。

于是，人們開始接受這樣的價值判斷：合理化的物質需求是文明的、道德的，而鋪張性的、無節(jié)制的物質需求是不文明、不道德的。那種肆意揮霍物質財富、毫無節(jié)制地進行物質消費的行為，是一種“過于卑鄙的和物質主義的手段”，它“難以將我們引向一個‘自愿簡單性’社會的既定目標”[4]。在這樣的背景下，資本主義的物質消費方式自1990年代始出現(xiàn)重大變化，異化性的物質消費與物質享受遭到越來越多的社會民眾的抵制，一種更合理、更節(jié)約、更和諧、更合目的性也更符合生態(tài)文明的新的生活方式——物質享受合理化的生活方式開始被人們接受。德國最大的市場研究機構GFK調查發(fā)現(xiàn)，85%的德國人認為，個人消費會影響世界環(huán)境變化，他們對過去無節(jié)制的物質主義消費觀抱有“負罪感”，因此，越來越多的德國人開始堅持物質需求和物質享受合理化的消費模式[5]。

所謂物質享受合理化是一種適度性的物質消費和物質享受方式，它以直接有助于整個人類生活的提高，直接有助于社會生活過程的推進為限度，其下限是“人的健康生存與發(fā)展”，上限是“資源和地球的承載能力”[6]。在此限度之外，人們應拒絕對整個人類生活提高和社會生活進程推進無明顯益處的，超出人們生存與發(fā)展需要范圍的奢侈性、鋪張性的物質消費和物質享受。物質享受合理化的基本理念，是以“一種‘充足’的態(tài)度必須來代替‘更多’的態(tài)度”，過“一種基于‘自愿簡單性’的生活”[4]。實踐證明，對于西方民眾而言，奉行物質享受合理化的生活方式既具有節(jié)約資源、能源的重大意義，又幾乎不會影響其合理的物質需要。法國學者埃瑞克·布雷頓經(jīng)過調查發(fā)現(xiàn)：“大部分（可能有75%）的物質消費和我們最基本的生存需要（營養(yǎng)，住所等）無關，而是和滿足一些非物質需要（社會地位，個性等）有關。”人們現(xiàn)在的消費欲望已經(jīng)脫離了人的真正需要。如果每一個人在日常生活中都能盡量減少那些不必要的消費，自覺堅持合理消費，就能極大地節(jié)約資源，降低環(huán)境的壓力。所以，堅持物質享受合理化就應自覺抵制那種實際上只是“買一種等級、一種自尊、一種社會承認”的炫耀性的不合理的物質消費和物質享受方式[6]。

基于上述理念，西方社會（尤其是歐洲）民眾堅持“飯不能不吃，但不必太好；錢不能沒有，但不必太多”的生活哲理[7]。人們開始注重過“簡單的生活”，“錢是自己的，但資源是社會的”已經(jīng)成為民眾的共識。人們拒絕把野生動物作成菜肴，拒絕暴飲暴食、鋪張浪費。同時，樸素的著裝在西方也成為時尚。而今，身著獸皮大衣會遭世人鄙視，穿金戴銀為人們所不齒。正如德國學者拉茨勒所說：“20世紀50年代上流社會的女士、演員、明星還以身著真豹皮大衣為時尚，而今天在她們衣柜最里面的角落里恐怕也找不到這些東西了。倘若有，她們自己也會鄙視自己并被社會所排斥。”[8]

總體而言，追求質樸的生活已是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一種發(fā)展趨向。奢侈、炫耀、貪欲的物質享受并不等于舒適、愜意、幸福，而本色、質樸的物質享受更接近舒適、愜意、幸福。這就是后物質主義生活方式中蘊涵的哲理。

二、從過度工作到“慢活”人生、豐富人生

資本主義社會是以生產(chǎn)資料資本家私人占有制為基礎，以雇傭勞動為特征的社會。在剩余價值規(guī)律的作用下，整個資本主義社會成了“賺錢”機器。資本家為了賺錢唯利是圖，勞動者為了賺錢謀生不得不成為雇傭“奴隸”。資本主義制度使勞動異化、社會異化：賺錢成了人們生存的唯一目的。似乎人們的整日奔波勞作就是為了擁有更多的金錢，而不是為了更愉快、更高質量的生活，甚至為了賺錢不惜犧牲自己的生活質量。在人均國民收入3萬多美元的日本，成年男子“過勞死”現(xiàn)象頻發(fā)；在世界最發(fā)達的美國，吸毒、自殺一直是主要的“社會病”，抑郁癥、過勞死、亞健康的人數(shù)不斷攀升。在對物質價值過分追逐的慣性中，人成了“物”的奴隸，物質創(chuàng)造、物質占有幾乎成了生活的全部意義。為了滿足物欲，人們過度工作，忘掉了健康，忽視了生活質量，犧牲了真實的生活。隨著后物質主義的興起，人們開始對過去那種物質主義的發(fā)展模式和生活方式進行反思。越來越多的西方民眾認識到：享受愉快的、高質量的生活比賺錢更重要。他們認為：“人們肯進行勞動，是為了以后獲得休息；進行積累是為了消費；貪圖財富是為了享受。”[6]“經(jīng)濟富裕”而“時間貧困”是人生的扭曲和社會的異化。為物質貪欲而過分延長工作時間，破壞人的身體健康，幸福指數(shù)降低。因此，絕大多數(shù)西歐民眾接受了后物質主義生活方式，關注健康，追求豐富多彩的人生。

（一）關注生活質量，奉行“慢活”人生

生活質量和人的健康是所有人都十分關注的問題。隨著當代資本主義社會從物質主義向后物質主義的價值轉向，關注生活質量、重視人的健康開始恢復了本來應有的意義。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依據(jù)絕對的物質財富，我們不太可能變得更加富裕。但是……現(xiàn)在重要的是富裕的質量”[9]。西方大多數(shù)民眾對這種富裕質量的理解，是以身體健康為底線，以生活質量為核心內容的。

基于對健康和生活質量的高度關切，西歐國家先后推出“慢活”活動，就是倡導人們放慢走路的速度，放慢生活節(jié)奏，以此來實現(xiàn)對生活的珍視。廣義上講，這種“慢活”人生也包括拒絕過度工作，重視休閑、休假，讓生活更豐富多彩。1990年代，美國出版了一部“觸動許多美國人心弦”的書——《過度工作的美國人》。書中指出：“自本世紀中葉以來，我們已經(jīng)連續(xù)地選擇了更多的金錢而不是用于休閑或家庭的更多的時間。然而，這使得美國人更高興了嗎？民意測驗表明，回答是否定的。我們正陷于困境。”基于這種反思，歐洲民眾開始告別過度工作，重視享受豐富多彩的人生。他們認為：“那些給人類生活以質量、富有意義和真正的愉悅的事情，除了工作本身，還有要求放松的休閑：培養(yǎng)友誼、保持兩代人家庭的聯(lián)系，投身社區(qū)服務，發(fā)展我們的藝術的音樂的或文學的或戲劇的才能，從事自己的業(yè)余愛好或體育運動、讀書、看電影或去聽音樂會或是去跳舞，聽我們所買的所有的CD，玩計算機。”[3]也就是說，“經(jīng)濟富裕”“時間貧困”的生活不是高質量的幸福生活。只有在“經(jīng)濟富裕”的同時有充足休閑時間的生活才是高質量的幸福生活。

基于這樣的認識，西歐國家民眾高度重視休閑和休假。休假已經(jīng)成為一種習慣，根植于人們的心中，成了一項不可侵犯的權利。“工作狂”在過去被視為“成功人士”，但目前在歐洲幾乎被看成乏味無趣、不懂生活。

（二）重視后物質價值，追求精神世界的滿足

隨著物質財富的極大豐富，西方民眾開始重視后物質價值和精神世界的滿足。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富裕——僅僅是物質財富——顯然尚不足以使人得到滿足，人同時也需要一些思想上和情感上的東西。肉體需要形而上來與之相輔相成。”[10]物質的富足并不能代表精神的充實和生活的幸福，過多的物質占有和物質消費與生活幸福并非等同。正如英國學者波里特所說，“人類生活改善”不僅需要物質價值，更需要“有著廣泛的范圍以發(fā)展各種精神文化、道德和社會進步；有著同樣大的空間以提高生活的藝術”[9]。

基于這樣的人生理念，西方民眾開始注重將生活的幸福感受和精神愉悅放在財富過多占有之上。越來越多的人愿意在物質享受合理化的前提下將額外的收入用于完善自我和精神滿足。越來越多的人熱衷于徜徉在博物館、展覽館之間。法國總統(tǒng)府、總理府、國民議會、參議院、巴黎市政府、國防部以及全國各地的文化場所和歷史遺跡都是人們興高采烈地參觀之所，每年的參觀人數(shù)高達4萬人之多。

為了追求精神世界的滿足，越來越多的歐洲人將休閑時間用于讀書。據(jù)對法國人的統(tǒng)計，91%的家庭都收藏書籍，74%的人一年至少閱讀一本書，34%的人一年閱讀1～9本書，23%的人一年閱讀10～24本書，14%的人一年中閱讀25本以上的書籍[11]。英國有“讀書習慣”的人，1997年為人口的54%，2002年達到65%[12]。

此外，越來越多的人熱衷于體育鍛煉。游泳、沖浪、滑雪、滑冰、登山、長跑、健身操等已成為人們生活的一部分，成了普遍的人生追求。在英國，有約1/3的成年人定期參加戶外運動，大約1/4的人定期參加室內運動。騎車旅游俱樂部（Cyclists’Touring Club）有7萬多會員，登山俱樂部300多個，15萬人踴躍參加。瑞典全國遍設健行步道網(wǎng)。步道每隔一段有一休息站，供游人吃飯、洗澡、睡一晚以繼續(xù)明天的行程。粗略估算，每個步行者背負的東西不下20公斤，沿途還要跋山涉水。瑞典人把與大自然密切接觸看成是心靈療養(yǎng)，可使長期生活在都市里的人多一份平和，少一些浮躁，讓人們健康的身軀里有一顆健康的心。

在物質享受合理化的前提下注重“慢活”人生，追求豐富多彩的幸福人生，摒棄對物欲的過分貪戀，是當前西方民眾普遍接受的生活方式和價值理念。

三、從迷戀物質價值到注重自我實現(xiàn)

根據(jù)美國心理學家馬斯洛的需要層次理論，隨著生產(chǎn)力的高度發(fā)展，在人們的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得到滿足后，人還有歸屬和愛的需要、尊重的需要和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正如馬斯洛所言，伴隨著后工業(yè)社會的到來，西方民眾對精神方面的需要和對實現(xiàn)理想自我的需求得以凸顯。實現(xiàn)理想自我成了當前西方發(fā)達國家主流社會的基本訴求。

基于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西方民眾積極參與社會活動，愿意為社會、社區(qū)以及他人作出自己的貢獻。因為，在為社會作出貢獻的過程中能夠鍛煉才能、增長見識，更重要的是產(chǎn)生助人、貢獻社會的心理愉悅，進而體現(xiàn)人生價值，增長人生經(jīng)歷，滿足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因此，人們將志愿服務看成既是促進人類的福利、改善人類生活質量的活動，也是對真善美的摯愛與不懈追求的實現(xiàn)方式，既是解決社會問題的一種方式，也是提升個人人生經(jīng)驗和社會道德素質，實現(xiàn)個人價值的有效途徑。

據(jù)了解，有近34%的德國人投身于義務性的社會活動，自愿并無償?shù)貫楣姺铡Ｊ忻竦纳鐣顒影ㄊ忻裨诼?lián)合會、協(xié)會、教堂、慈善機構志愿者代表處、自救團體、鄰里倡議、物品交換社團、市民倡議、非政府組織以及其他公益組織中的活動。尤為值得關注的是，目前德國有70萬名政府官員不拿薪金，只盡義務。他們平均工作時間每周在6小時到80小時不等。這樣的“志愿者”分布在上自副市長、下至普通官員的各個崗位，遍布德國城鄉(xiāng)[13]。

此外，丹麥80%的青年參加過志愿服務，英國和日本每年有50%的公民參加志愿服務活動。法國的志愿者占總人口的19%[14]。幾年前，歐洲成立了跨國組織——“加入我們”，德國、英國、法國、芬蘭等國的青年踴躍參加。其宗旨是推崇善行，不圖回報。“加入我們”的10萬成員已經(jīng)做100多萬件幫助人的好事。給無家可歸者送食品、在火車站為外地人引路、為學生補課等是他們經(jīng)常性的工作。

上述志愿者一方面讓服務對象得到了滿意的服務，另一方面也在志愿活動中“感覺到志愿服務的樂趣”，真正感覺到自身的價值和生活的意義。在后物質主義語境下，西方多數(shù)民眾認識到，人是社會的人，因而，人生的意義不僅在于個人的物質享受，更重要的是人的價值的實現(xiàn)。人不僅需要物質滿足，還需要成就感，需要得到社會的承認和他人的愛戴與尊重，需要愉悅的社會活動和人際交往。人生的幸福不可能僅在自身中體現(xiàn)，更重要的是在對象物中實現(xiàn)。正如美國學者厄爾斯特所說：“人類最重要的價值就是自尊。自尊在很大程度上是從他人給予的尊重來獲得的。尊重要求有能夠被尊重的東西，它是一個內在的自我外在化的一定形式。”因此，人要獲得自尊與幸福感受，需要“使自我成為公共領域的一部分”[15]。也就是說，人在幫助他人的過程中體現(xiàn)自身的高尚、自我的才能和自我的價值，人在服務社會中實現(xiàn)愉悅的社會活動和人際交往，感受生活的豐富多彩，豐富個人的人生經(jīng)歷，凸顯人生意義。

四、社會生活方式轉型的深層原因

（一）后工業(yè)社會生產(chǎn)力的高度發(fā)達為社會生活方式的轉型奠定了物質基礎

首先，20世紀80至90年代以來，在科技革命的推動下，歐美各國開始步入知識經(jīng)濟時代。在科學技術的強力支持下，西方國家的勞動生產(chǎn)率迅速提高。據(jù)統(tǒng)計，當前西方主要發(fā)達國家的全員勞動生產(chǎn)率都在年人（勞動者）均4.8萬美元以上。如此之高的勞動生產(chǎn)率意味著西方社會在適當降低物質生產(chǎn)速度的條件下也有能力滿足社會成員的物質文化需要，在注重“慢活”與休閑的同時也有能力使經(jīng)濟適度增長。在這樣的背景下，人們對物質價值的依賴程度降低，而對生活質量與健康的關注程度提升。科技進步的神奇作用使人們看到了推行后物質主義生活方式的現(xiàn)實基礎。

其次，生產(chǎn)力的高度發(fā)達，使西方發(fā)達國家進入了“豐裕社會”階段，其人均國民收入已高達2.5萬至4萬美元。根據(jù)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在人均國民收入高達二三萬美元的條件下，維持生存和人身安全等物質方面的需求已經(jīng)解決，而環(huán)境保護、自我實現(xiàn)等后物質方面的需求必然凸顯出來。美國學者羅納德·英格爾哈特曾指出：“收入水平的提高伴隨著幸福和生活的滿意度上升。它們之間的關系非常強。當超過一定的點時，曲線開始變成水平。當我們從低收入的國家轉到高收入的國家時，主觀的幸福感大幅度上升。但是當我們達到人均10000美元時，收入的影響開始停止。超過這個點之外，收入和主觀上的幸福之間實際上沒有任何聯(lián)系。盡管德國人的財富是愛爾蘭人的兩倍，但是愛爾蘭人比德國人幸福。”[16]這一論斷啟示我們：當社會生產(chǎn)力達到一定高度，社會擁有的物質財富豐富到一定程度時，人們對生活質量、健康及自我實現(xiàn)等后物質價值的關注日益突出。此時，社會生活方式發(fā)生轉變是必然的。

（二）社會福利制度的完善為社會生活方式的轉型提供了社會條件

盡管近年西歐各國都在對社會福利制度進行改革，但橫向上覆蓋全民、縱向上“從搖籃到墳墓”的社會福利制度的基礎和框架并沒有改變。完善的社會福利制度對西歐民眾產(chǎn)生兩點重要影響：其一，它使這些國家的貧富差距縮小。貧富差距的縮小使人們的生活方式趨于同質化，加上物質生活的相對富裕，致使人們不再過多和過分地關注利潤、產(chǎn)值、金錢等與個人直接相關的物質價值的領域，而將很大一部分注意力轉向更加廣泛的社會領域，如環(huán)境保護、身體健康、完善自我、多彩的人生等。其二，它為西歐民眾建立了“安全網(wǎng)”，提供了“無風險社會”的制度基礎，增強了人們心理上的安全感。這種制度安排促使人們將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生活質量、健康、自我價值實現(xiàn)的議題上。

（三）工業(yè)社會帶來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問題是社會生活方式轉型的直接原因

在工業(yè)化時代，各國為追求經(jīng)濟的快速增長、綜合國力的迅速提高，無節(jié)制地向地球索取各類資源，致使全球生態(tài)環(huán)境問題日益嚴重：大氣污染、臭氧層破壞、酸雨頻發(fā)、地球變暖、淡水危機、森林資源銳減、荒漠化加劇。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惡化，不僅嚴重影響著人們的生活質量，同時也開始威脅人類的生存。面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災難，西方各國民眾在反思和尋求對策時發(fā)現(xiàn)：西方發(fā)達國家長期奉行鋪張性、奢侈性的物質享受方式，這種物質主義的生活方式必然無節(jié)制地追求經(jīng)濟增長，必然以資源的過度消耗和破壞為代價來滿足人們無止境的物欲。這是當今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的元兇。

在生產(chǎn)力高度發(fā)達、社會福利和社會保障制度已十分健全的條件下，面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嚴峻挑戰(zhàn)，西方社會（尤其是西歐各國）的民眾開始意識到：物資匱乏、生活難以為繼等生存問題已不再是他們面臨的主要問題，而保護環(huán)境、擁有一個良好的生存環(huán)境才是他們面臨的主要問題和應有的責任。在工業(yè)化進程中生態(tài)環(huán)境日益惡化的眾多沉痛教訓面前，西方主流社會終于認識到，只有改變傳統(tǒng)的生活方式，才能很好地處理經(jīng)濟發(fā)展、生活改善與保護生態(tài)環(huán)境的關系，才能在保持經(jīng)濟適度增長的同時，維持生態(tài)平衡，提高生活質量，實現(xiàn)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和諧發(fā)展。在這樣的背景下，西方社會民眾開始放棄物質主義生活方式，接受物質享受合理化的生活方式。

注釋：

①近年，世界銀行在研究貧困問題時，增加了一個新的貧困概念：“時間貧困”。一些人加長工作時間，缺少休閑時間，造成精神壓力，影響身體健康和家庭幸福。這種現(xiàn)象屬于“時間貧困”。——參見尹伊文：《用國民幸福總值代替GDP》，《南方周末》2009年5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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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7－905X（2011）03－0092－04

2011-02-18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08BKS040）

胡連生（1953— ），男，遼寧遼陽人，南京財經(jīng)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

責任編輯 呂學文

（E－mail：dalishi＿sohu＠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