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朵兒第一次看見穆何的時候,突然就有了春天般的感覺,看著穆何的眼光竟然有些發(fā)癡了。幸好站在朵兒身邊的阿雅輕輕地碰了碰她,朵兒這才回過神來:“嗯,我是朵兒,這是我的報名表,我想?yún)⒓釉拕∩纭!?/p>
穆何接過報名表說:“你有演出的經(jīng)驗嗎?”
“沒有。”
“以前看過話劇嗎?”
朵兒有些泄氣:“電影版的《桃花源》,算不算啊?”
周圍的人都笑了,穆何卻沒有笑。他把朵兒的報名表壓在一疊報名表的最下面,仍然是淡淡的語氣:“回去等通知吧。”
朵兒有些急了:“為什么啊?你們的報名要求上只寫著‘要熱愛話劇’,沒寫著‘要演出經(jīng)驗’。”
朵兒著急起來,就顧不得形象了。她把書包重重地放在穆何面前的桌子上,一抬屁股人也坐了上去:“你不給個說法,我就不走了。”
周圍的人都跟著起哄,阿雅紅著臉,拉拉朵兒的手,示意她趕緊走。
朵兒卻假裝沒看見,半晌,穆何說:“好吧,那你明天來話劇社報到吧!”
2
朵兒就這樣進了話劇社,每天等大家排練完,挽著袖子在燈光熄滅的舞臺上抹桌子拖地打掃衛(wèi)生。
阿雅看不下去,拿起掃帚來幫她,邊掃地邊埋怨:“你說你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偏偏要到這兒來打掃衛(wèi)生?”
她這樣說著,眼睛卻瞟向窗外,直直地看著騎車遠去的大熊。朵兒知道阿雅的心思,她知道阿雅喜歡大熊,就是排話劇時總在后面演大佛、演石柱的那個男生。她還知道阿雅是為了接近大熊才堅持每天都來話劇社的,還有阿雅的枕頭邊放著的織了一半的藍圍巾也是要送給大熊的。
說真的,朵兒有些羨慕阿雅。她喜歡的大熊是那么的平凡,而自己呢?朵兒輕輕地嘆口氣。穆何是多么優(yōu)秀的人啊,無論他走到哪兒,都會吸引女生的目光。他在校園里看書,就會有一群女生站在遠處說,他好帥啊!他在舞臺上排練,就會有女生擠在窗外說,他好有才啊!這個優(yōu)秀的男生又怎么可能喜歡我呢?
想到這時,朵兒就會很后悔自己面試那天的魯莽舉動,現(xiàn)在想裝淑女都沒戲了。不過裝成淑女又能怎么樣呢,自己又不如夏菲漂亮。
阿雅在一旁跳著腳說:“漂亮又能怎么樣?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就要勇敢去追啊!”
“追?”朵兒搖搖頭,她想起舞臺上,穆何拉著夏菲的手,深情地說:“不要走。”
朵兒看看穆何,又看看夏菲,她梳著兩條麻花辮,瓷器白的臉上閃爍著紅潤的光芒。臺上的燈光那么亮,照得兩個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好像從瞳孔里都能看得到對方。
于是,朵兒嘆了口氣。
3
等到夏天過完,秋天來了的時候,阿雅終于和大熊在一起了。
在學校門口的火鍋店里,大熊和阿雅請朵兒吃飯。三個人圍著油乎乎的桌子,吃得熱氣騰騰。
朵兒看著大熊的脖子上戴著阿雅織給他的那條藍色圍巾,抹抹嘴說:“多熱啊,把圍巾摘了吧!”
大熊一本正經(jīng)地搖搖頭:“這可是愛的信物,一百年不能摘!”
于是,阿雅就把臉蹭到大熊的懷里,心滿意足地笑了。
隔著濕漉漉的水氣,朵兒看著阿雅和大熊膩歪著給對方夾菜,看著大熊細心地替阿雅擦掉嘴角的火鍋油,心里突然徹底地難過了。她想起穆何,很想踮起腳來問問他,你會不會喜歡我?
吃完晚飯,三個人晃晃悠悠地回學校。路邊有一家飾品店,阿雅拉著大熊進去逛,朵兒站在門口等著。她把手插在牛仔褲的兜里,晃蕩著身體站在路邊唱《小情歌》。她的目光從經(jīng)過她身邊的每一對情侶身上掃過,最后落在了馬路對面的梧桐樹下。
她隔著一條馬路,在黑漆漆的夜晚,注視著那兩個一疊一合的影子。朵兒的心狂跳起來,她揉揉眼睛,再細看時,夏菲甜甜的笑聲已經(jīng)傳了過來。
朵兒把手伸進自己的背包里,摸到了自己那個繡了一半的十字繡的鑰匙扣,上面粗粗的針線好像硌疼了她的心,是那種生生的疼。
那天晚上,朵兒把繡到一半的十字繡扔進了宿舍的垃圾桶里,她躺在被窩里,看著天花板想,這個世界上也許真的沒有童話,有王子,有公主,可是卻沒有灰姑娘。
4
阿雅變得很忙很忙了,每個周末,她都要和大熊出去,有時候去逛街,有時候是去看電影,戀愛中的人總是有那么多的事情做,而且做什么都會覺得那么甜蜜。
朵兒辦了一張游泳卡,她只是不想讓自己看上去那么孤獨寂寞。天氣已經(jīng)慢慢冷了下來,游泳館里的人并不是那么多。朵兒戴好泳帽,撲通跳下水,嘩啦嘩啦地往前游。微涼的水滑過她的皮膚、她的身體,把她的眼淚都融進了水里。朵兒想誰說只有魚兒的眼淚在水里,也許這個泳池的水都是大家的眼淚匯集的呢。
朵兒就這樣想著游著,直到感覺自己筋疲力盡了。爬上游泳池的時候,一個高個子的男生走過來說:“不錯啊,還差1000米就和我一個紀錄了。有機會比試比試啊。”
男生的皮膚有些微微黑,笑容卻是燦爛,一口好看的牙齒像是電視廣告里的專業(yè)模特。
朵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比就比,還怕你不成?”
就這樣,朵兒和男生開展了一場友誼賽。比賽的結(jié)果,朵兒險勝。男生說:“你是我見過游泳游得最好的女生,要是早認識你幾年,我就能推薦你去省隊。”
男生的話語里滿是欽佩,目光卻柔柔軟軟地落在朵兒的身上。朵兒有些慌,連忙說道:“誰稀罕去省隊,你還是先愿賭服輸?shù)匕呀裉焱砩系耐盹堈埩税桑 ?/p>
于是,朵兒知道了男生名叫萬川,是高她一級的學長,也是全校的游泳冠軍。
在后來的每個周末,朵兒總會在游泳館里見到萬川。他們比賽看誰游得快,看誰游得久,看誰憋氣久,還在泳池邊上休息的時候,比誰講的笑話好笑。
每一次,萬川準備的笑話都要更勝一籌,于是朵兒就被罰去玩“大冒險”。有好幾次萬川給朵兒出的題都是“選任意一個男生,去對他說‘我喜歡你’”。朵兒知道萬川的心思,可是每次她都是笑嘻嘻地站起身,屁顛屁顛地拉住路過的一個男生,一臉壞笑地說:“我喜歡你。”然后又亂七八糟地解釋一下她的無奈之舉。
5
當冬天的第一場雪飄灑而至的時候,話劇社的《世上無童話》終于要在學校公演了。
阿雅和朵兒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在學校的公告欄里張貼海報。阿雅興高采烈地對著每一個路過的同學,嗲嗲地說:“同學,拜托,一定要來看哦!里面最帥的那個,就是后面演假山的那個,是我男朋友啊!”
朵兒無奈地嘆口氣:“拜托!除了你,誰會覺得大熊是最帥的那一個?”一邊說這話的時候,一邊把手套摘下來,細細地撫平海報,指尖輕輕地滑過穆何的頭發(fā)、眉毛、眼睛、耳朵……心里浮起那種甜蜜的哀傷。
盼來盼去終于等到了演出的那天晚上,朵兒和阿雅早早地來到了大禮堂,剛剛坐定,萬川就出現(xiàn)了。他假裝生氣地說:“你們社團的活動都不通知我參加捧場,真不夠意思!”
阿雅擠眉弄眼地沖朵兒笑著,然后熱情地張羅萬川坐下。她小聲對朵兒說:“小妞,你行啊,這帥哥比穆何靠譜多了!”
《世上無童話》講的是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故事的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遺憾地錯過,最終只能天各一方。舞臺上,年老的夏菲終將離去,穆何從國外趕回來見她最后一面,他在床邊拉起她的手,輕輕地摩挲著,輕輕地說:“我始終不知你愛我,現(xiàn)在我知道了,你卻要拋下我。愛情不過是咫尺間的距離,現(xiàn)在卻要成為生和死的告別。”
穆何的目光清澈專情,令人神傷。
臺下有女生嚶嚶地哭泣,朵兒也覺得鼻子酸酸的,她看到穆何和夏菲緊握在一起的手,心里突然倉皇地悲涼起來。
就這樣胡亂地感傷著,萬川的手在黑暗中伸過來,輕輕地把朵兒的手放在他的掌心,是溫暖的溫度。在這一刻,朵兒突然想,如果不能和你愛的人在一起,那遠遠地看著他幸福也是種甜蜜。于是,在那個晚上,她就安然地和萬川牽了手,開始了自己的愛情。
(編輯 雷虎 leihu7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