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盧綸有詩云:“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氣氛渲染出色,戰士欲追擊逃敵之情狀如在目前。但是這首詩中的單于是誰呢?
有唐一代,自李世民至李隆基,政權穩定,國力雄厚,文化繁榮,是一個超級強國。但是國力逐漸強盛的同時卻伴隨著連綿不斷的戰爭,從唐朝建立開始直到唐朝滅亡,戰爭始終就沒有停止過。
唐朝建立初期主要是同突厥兩個、汗國東突厥和西突厥進行了一系列戰爭。李世民登基后休養生息三年,一舉擊潰北方的頡利可汗,隨后又滅薛延陀部,消除了北方邊境的隱患,同時施行民族平等政策,將胡人內遷長安幾萬人,封官六品以上的就達100多人,李世民受到北方少數民族的一致擁護,被尊為“天可汗”。
據史書記載,在盧綸生活的這一段時期(約737—約799),唐朝和契丹、吐蕃、小勃律、南詔等國打打停停,關系時好時壞,其中和吐蕃的戰爭次數最多。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和回紇一直保持友好關系,回紇曾援助唐平定安史之亂,協助唐抵御吐蕃對西域的進攻。當然,這些援助都連帶著巨大的經濟補償。
綜上所述,可以得出兩點結論:
1.唐對突厥的首領稱可汗不稱單于,單于是漢代稱呼;
2.盧綸生活的年代,唐朝確實和其他國家發生過很多次戰爭;但這些國家的首領都不稱單于。
所以,盧綸《塞下曲》中的單于并非確指,而是一種虛擬和想象,是借前朝(漢)事寫本朝(唐)事。“以漢代唐”,這在詩家是一個傳統,例如王昌齡《從軍行》中寫道:“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度陰山。”龍城飛將指漢代名將李廣(一說衛青),王昌齡借此抒發唐朝缺乏名將的感慨,用的正是這種手法。再如白居易的《長恨歌》里“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里夢魂驚”、“昭陽殿里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等句用的也是這種手法。其他如杜甫《兵車行》中的“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高適《燕歌行》中的“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李頎《古從軍行》中的“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蒲桃入漢家”,王維《使至塞上》中“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等詩也盡然。
以漢代唐的現象為何如此頻繁地出現在詩歌中呢?我們不妨從幾方面理解。
其一是為了避諱。直言當朝事難免招致禍端,假前代的故事來行文則可以大膽評論。
其二是具有歷史滄桑感。我們仔細品讀以上詩句時,不自覺的會進入到歷史的情景中去,獲得更加深沉邈遠的感受。
其三是唐人的自我認同意識。漢武帝在開拓疆土上的赫赫武功令唐人羨慕,因此,以同樣大一統的漢代來比附唐代當然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