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水

男人和女人有在周末登山的習慣。

山不高，卻緩，山腳到山頂，七八公里之遙。說是登山，其實就是隨便沿山路走走，山里的一草一木，兩個人早已熟記在心。夏天時他們會在山腳買兩瓶水，每個人拎一瓶，待走到山頂，兩瓶水就喝完了。山頂上有一個賣雜貨的涼亭，他們會在那里再買兩瓶水，一人拎一瓶，正好可以喝到山腳。山腳的停車場里停著男人的豪華轎車，他經營著一家公司。

能夠看到山頂雜貨亭時，男人的瓶子里，總會剩下一點水，不多，剛好一口。男人看看女人，問她：想喝水嗎？有時女人會說：不想。男人便會喝掉那口水。有時女人會說：想。男人就會笑著把瓶子遞過去。每一次都是如此，女人知道，她的男人無論做什么事情，哪怕是登山這樣的消遣，也會考慮得非常周全。

女人跟他開起玩笑：我們是在沙漠里嗎？

男人說：在山里也得喝水。

女人說：那也不必總留下一口水啊！山腳距山頂這么近，就算我們不帶水走上十個來回，都沒有問題。

男人聳聳肩，說，同意。

可是每一次，他仍然如此。

突然有一天，山頂的雜貨亭不見了。此時女人早已喝光她瓶子里的水，男人的瓶子里，卻仍然留著一口。

“喝水嗎？”男人把他的瓶子遞過去。

女人看看男人、看看水，笑了，然后，堅決地搖了搖頭。她的確有些渴了，但那天，她沒有喝掉那口水。

兩個人在山頂休息了一會兒，然后，往山下走，男人的手里，仍然攥著那瓶只剩一口水的瓶子。終于，到山腳了，遠處的小超市清晰可見。

女人問男人：你真的不渴？

男人反問道：你呢？

然而兩個人一起笑了。

也許這就是愛吧。永遠為對方留一口水，哪怕喝完這口水以后，你們將坐上豪華轎車，然后享受一頓奢華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