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在延安時,曾稱古大存是“一朵紅玫瑰花,帶剌的。”
曾擔任古大存秘書,后來任廣東省副省長的楊立在他的著作《帶刺的紅玫瑰——古大存沉冤錄》中生動地解釋:毛澤東的意思說他是朵玫瑰花,很香,但是有剌,就是說革命性很強,很敢講話,毛主席對他的評價是很形象、恰當的。
‘來他確是一朵玫瑰花,很香,是一個好同志;二來他是有刺、會刺人的,不好惹。
毛澤東也曾對古大存過于剛直,作了婉轉的批評。有一次幾個人在座,毛澤東講應當搞好團結時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古大存后來對別人說:“毛主席講的這話,實際上是批評我的。”
古大存從參加中國共產黨到逝世,經歷了北伐、國共分裂、十年內戰、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全過程。在新中國建立后,古大存又參加了土地改革、鎮反、三反五反、反右派、合作化、大躍進等歷次政治運動。在他逝世那一年,還爆發了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古大存的一生處于長期激烈的、錯誤復雜的階級斗爭和黨內兩條路線的斗爭之中;處于新舊中國交替的艱難曲折的時期。古大存的經歷,是這個歷史時期的縮影,是共產黨內部“路線斗爭”不斷升級的縮影。
1956年的那場反“地方主義”像一陣寒夜的猛雨,把這朵“帶剌的紅玫瑰”吹落地,一陣狂風,“落紅飛到秋千去!”
廣東人一想起他戎馬生涯和顯赫戰功,眼睛自然會流露出崇敬之情;想起他不忍矚目的屈辱,眼淚會不禁地流淌出來……
紅十一軍長
1936年毛澤東在延安接受美因記者斯諾的訪問時,曾經談到過彭湃和古大存。毛澤東說:“彭湃領導的海豐蘇維埃運動失敗后,它的軍隊的一部分,在古大存指揮之下,離開那區域,與朱德和我取得了聯系,后來成了紅軍第十‘軍的基本隊伍。”(見斯諾《西行漫記》)
紅十一軍的創立,是東江革命史上的一個重大事件,也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史上光輝的一頁。古大存被任命為紅十一軍軍長,這既是因為他在東江革命根據地享有巨大的聲望,也反映中央對他莫大的信任。
東江組建正式紅軍,始于1927年紅二師的建立,發展于紅四師到來之后。這兩支正規紅軍馳騁海陸惠紫,轉戰潮普惠,為創建東江革命根據地浴血奮戰,立下卓著戰功。后幾經挫折,損失嚴重,令人痛惜。1929年春,隨著東江革命的復興,東江各地的工農革命軍獨立團隊有了相當的發展。同年夏,省委請示中央同意,成立紅軍第六軍,下轄五個團和一個教導大隊。但由于團以上沒有成立師部、軍部,各團紅軍又分散在東江的西北、西南、東南各個區,很難集中統一指揮行動,影響了紅軍的戰斗力。于是,同年4月10日,中共中央發出關于東江紅軍編制成立為紅軍第十一軍的指示,并對紅十一軍的行動方向和補給等問題作了規定。并任命古大存為軍長、顏漢章為政治委員,嚴鳳儀為參謀長,羅欣然為政治部主任。下轄5個團,一個教導大隊,一個獨立營,全軍約3000人。
紅十一軍成立后,在古大存、顏漢章等的領導下,采取有效措施,加強了軍隊建設。一是加強了黨對軍隊的領導;二是加強連隊政治思想工作;三是建立了新型的官兵關系;四是統一指揮和加強軍事訓練。這些措施,促進了東江紅軍和地方武裝的建設,加強了共產黨對紅軍的領導,使紅軍更有戰斗力,成為保衛和發展東江革命根據地的支柱。
在大好形勢下,由于東江特委領導人執行了李立三和王明的“左”傾錯誤路線,致使紅軍和革命根據地遭受到嚴重損失。古大存在這危難關頭,力挽狂瀾,帶領戰存的紅軍上了大南山。從此古大存在大南山、八鄉山堅持游擊,在敵軍的重重圍困下,堅持紅旗不倒。
最艱難的時刻到來了。1931年春以后,敵人加緊對八鄉山進行圍剿。閩西根據地陷落,中共東江特委所在地大南山等區也被上萬敵軍重重圍困。此時,堅持在山上的紅軍只有100人左右。新上任的東江特委書記李崇山逃跑了。古大存帶了這支和上級失去聯系的部隊,在豐順桐梓孤軍作戰,后來轉移到大埔山區。此間,他們曾多次派人到閩西找黨。中共南方工作委員會也曾派人來聯絡,但均未接上頭。八鄉山革命根據地便于1931年6月全部被敵人侵占。蘇區人民遭受到敵人“三光”政策的摧殘,古大存的妻子等數十名干部、戰士遭到殺害。
1935年,古大存的隊伍只剩下17人,他繼續艱苦卓絕地帶領戰士們堅持斗爭。同年秋,他們由豐順輾轉到大埔縣南部的老蘇區重新發展武裝……
古大存和戰士們同甘苦,共命運,根據當地多種情況分析,應付敵人,又經常注意時問的重大變化,及時進行斗爭策略轉變,從公開轉為隱蔽,在最艱苦的歲月里表現出一位共產黨人的堅定意志和斗爭精神。
古大存從1926年10月領導五華農會,創造五華第一支農民自衛軍常備大隊起,到1938年上延安止,長期在東江地區堅持革命斗爭,一生身經大小數十次血戰,多次受傷。在戰斗中沉著果斷,敵人恨之入骨。廣東軍閥到處貼布告:活捉古大存的賞銀兩萬元,擊斃古大存的賞銀一萬元。但深得群眾擁護、愛戴的古大存,到處得到群眾的支持、擁護。敵人見懸賞無用,就在游擊隊經常出沒的雨亭、路口、大石上寫詩勸降,進行利誘。一次,古大存路過一座大山,見大石上寫著勸降詩。詩曰:
共產十年鬧翻天,上山游擊苦難言:
山窮水盡已無路,趕緊投降莫遲延。
古大存看后,即以木炭題詩一首在“勸降”旁以駁斥之。詩曰:
幼習兵戎馬未習詩,諸君何必強留題。
終須有日分勝敗,且看先生拱手時。
在長期斗爭中,古大存和群眾打成一片,成為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國民黨在一本小冊子中說:“古在粵東盤踞多年,婦人孺子,無不知之,亦足證其名之著也。”
執政廣東
古大存他自己也料不到,在經過半世戎馬生涯之后,已經被初定在北京任中國交通部副部長、黨組書記的他,卻因葉劍英的推薦,回到廣東任省人民政府副主席。而這一回來,便成為繼方方之后的廣東“地方主義”的頭子,受到無邊的打擊,最后含冤而死。廣東的干部,每想起這位當年堅強地在崇山峻嶺中揮師與敵人周旋戰斗、英勇不屈的紅軍軍長,卻在自己共產黨內的無情打擊中屈辱地低下頭,承諾本人無中生有的冤案,表示“永遠不翻案”時,都會不禁流下同情的熱淚來!
葉劍英曾對當時升任國務院總理之后的趙紫陽說:“廣東的問題,我說不清楚,你也說不清楚。”葉劍英一向寬容,但對他在廣東的問題,仍積壓在心頭。他曾說他“挨了一記悶棍”。葉劍英不計較,更加沒把帳算到趙紫陽頭上。葉劍英不想去說清楚,也為趙紫陽開脫了。陶鑄去世了,誰也說不清楚。
既然葉劍英都說不清楚的問題。我們還能說清楚嗎?
為了使讀者了解當年古老的委屈,還是把一些重要情節記述一下吧!
古大存到廣東,開初分工的是主抓政府的工作。還兼民政廳廳長。朝鮮戰爭開始,他負責支前工作,老區建設工作,真是日理萬機。但他仍十分關注土改工作。一是土改是全黨的中心,二是他曾在東北搞過土改,很有成績,也很有經驗。后來還因諸多考慮,讓方方任此職。廣東興寧、龍川、揭陽三縣土改試點開始后,他十分關注,后來,自己還組織省政府在英德、臺山二地搞了二個點,進行土改。當陶鑄、趙紫陽調任廣東之后,出現第一次反“地方主義”,方方成為第一次反“地方主義”頭子,受到處分,第三書記降為第五書記時,古大存也曾受到批判,但因他不是土改主帥,幸免處分。而后,土改便在陶鑄、趙紫陽主抓下開展起來。
1953年,古大存在全省各地檢查工作時,發現土改方法不對,亂抓亂斗人,甚至侵犯華僑戶、工商業者的利益的違法行為比比皆是,刑訊逼供。他在惠陽縣潼湖區檢查時,有的干部還沾沾自喜地說:“地主不捉不怕,不打不服,不吊不出(即交出財產)。”有的村還有所謂“三吊三出”、“六吊六出”的錯誤經驗,結果盛行村村吊打之風。
古大存對這些違法行為進行耐心的說理勸說,有的還進行了嚴厲的批評。
從土改、鎮反開始,一樁樁牽涉到民主人士、社會賢達以及軍屬生命攸關的案件,接二連三地反映到古大存那里,他忍不住,親自前去阻攔、協調、處理。
在海豐,彭湃烈士的媽媽被當作“地主婆”來斗爭,古大存聽知后,親自登門拜訪久別重逢的老媽媽,給予安撫,指示當地領導人不能搞那一套,要保護老人家,便準備接彭老媽媽到廣州,因她怕增添政府麻煩不同意。古大存便把身上帶來的二百元給老媽媽,她老人家感激不已。
當聽知東莞厚街的農民進城要抓省政府副主席、愛國民主人士李章達回家鄉接受退租時,他急忙去接待前來的東莞農民,向他們解釋說理,說李章達年紀輕輕就出來讀書,從青年時代就追隨孫中山先生反對滿清統治,在國民黨統治時期,救過我們許多同志,是我黨的好朋友,終于說服東莞農民,心誠口服地回去。
英德縣有人寫信給華南分局和廣東省人民政府要求鎮壓莫雄,而且省公安廳已同意,也已報趙紫陽批準,要立即處決了。古大存一聽,急壞了,連忙找陶鑄說情,要刀下留人。
英雄是國民黨的一位老將領,早年跟隨孫中山征討陳炯明叛軍。同葉劍英在革命軍第一師共過事。他對我黨最大的功勞是獻出蔣介石的“鐵桶圍剿”的秘密計劃,挽救了中央紅軍。1934年,正是蔣介石發動對江西進行第四次圍剿慘敗一年多后密謀最后決戰之際。蔣介石于同年10月在廬山牯嶺召開秘密軍事會議,英雄時任江西省德安行政督察專員兼德安地區保安司令。他以地方官身份參加了會議。會后,他立即下山把蔣在會中布置的“鐵桶圍剿”計劃交給劉啞佛。劉當即帶出南臺交給黨的地下組織轉給黨中央。中央紅軍接到情報后迅速做好防范措施,趕在蔣介石“鐵桶圍剿”包圍態勢完成之前,主動撤出中央蘇區,開始了舉世聞名的二萬五千里長征,最后終于脫險到達陜北根據地。
1938年,莫雄在任南雄縣長時還放出被余漢謀囚禁的幾百名共產黨員、紅軍戰士、游擊隊員和進步群眾出獄。
早在廣州起義中,莫雄率領一個營守衛觀音山,當起義軍指揮員葉庸帶著一個由機關干部臨時組成的連隊經山腳突圍時,英雄見隊伍中有不少婦女,他不忍心加以傷害,便命令部隊乒乒乓乓放了幾槍權作應付,讓出一條路,讓葉庸這支非戰斗連隊不費多大勁而順利突圍出去。葉庸不久便帶著隊伍在花縣一帶與徐向前等組建了紅四軍,為開辟海陸豐紅色根據地做出了重大的貢獻。
當時的華南分局社會部副部長田星云不知莫雄底細,不明真相,也不作調查研究,便把大筆一揮在報告中定下“批準槍決”。
報告送到省土委會主任趙紫陽那里,他也不問情由,照樣批準了。
莫雄生命危在旦夕,就在這千均一發之際,古大存挺身而出,他找了陶鑄,一開口就說:“英雄不能殺,共產黨決不能干過河拆橋之事。”
他陳述了莫雄為黨所做的貢獻:“他是我黨的一位老朋友,今后還可以為黨繼續出力。葉劍英同志當時在香港把他叫回來,安排他的工作,還是出于對他的信任。這個人絕對不能殺,我們一定要把他保護下來。”
陶鑄對莫雄的過去是有所聞的,但沒有古大存他們對他那么了解。他接受了古大存的建議:“英雄是廣東民主人士的排頭兵,把他殺了,以后的事情就不好辦了。我同意你的意見,不能殺。”
莫雄終于被保下來了。他被分配到廣東人民政府參事室當參事,政協廣東省委員會常務委員。后來,在反右中,英雄又因在《南方日報》發表了《社會主義孝道》一文,差點被劃為右派,古大存剛好正被批斗,但為了保英雄,他又挺身而出。莫雄雖然保下來,但古大存自己卻被打倒了——打成第二次反“地方主義”的頭子,即“古、馮反黨集團”的頭子。歷經過一場空前未有的精神的痛苦折磨。
蒙冤受屈
事情的起因是馮白駒沒兼海南區委書記、區行政委員會主任后,陶鑄要派省人委秘書長林克澤前去海南任區黨委副書記、行署主任。并要他初擬出任黨委班子名單。他因馮白駒系海南德高望重的老領導,又是現職省委書記,副省長,并把擬就名單呈給馮白駒征求意見,信未附上:占老(即古大存)向來對海南較關心,此信是否也給他看看。好心的林克澤哪里想到,這封信會是反海南“地方主義”和“馮古反黨聯盟”的一首前奏曲。
這封信,古大存一直沒有看過,也沒有交給馮白駒的手。而是被馮白駒的郭秘書轉到了陶鑄手里。
這可不得了,本來第一次反“地方主義”時,陶鑄就把古大存、馮白駒列為“地方主義”分子,只因那時還沒成火候,而今葉劍英已走,方方也被打倒后調離了,廣東的地方干部“領袖人物”就是古大存和馮白駒,他倆而今竟結成聯盟,這封信就是證據。于是陶鑄以這封信作為突破口,把古大存、馮白駒列為“馮、古反黨聯盟”,發動“廣東歷史問題大辯論”,對其進行猛烈的批判。
在會議上,古大存氣憤地作了辯解:“我不知道這封信,更沒有看過這封信,與我何干!”但都無濟于事,古、馮反黨聯盟這個結論早在這個會議之前的廣東省委第八次(擴大)會議上便已作出了的。會上一致通過《關于海南地方主義反黨集團和馮白駒、古大存同志的錯誤決定》。古大存被撤去了中共廣東省委副書記、常委、廣東省副省長之職,并決定他下放增城縣去任縣委副書記。
1962年2月,黨中央在上海召開七千人大會,總結大躍進的正反經驗教訓,要求恢復黨的實事求是、群眾路線的優良作風,調動各方面的積極性、踏踏實實、做好調整工作。七千人大會之后,廣東省委在從化溫泉召開省一級干部談心會,即所謂“神仙會”。省委第一書記陶鑄在會上保證“三不”:即一不抓辮子,二不打棍子,三不戴帽子……這一番話說得信誓旦旦,許多人信以為真,至少是古大存把它當成真言,以致又一次上當受騙。
古大存在會上袒露了心曲,談了自己受委屈的內心世界,最后希望黨能對他1957年所犯的錯誤予以復查。但古大存還是白費口舌,而且帶來了新的麻煩。
古大存沒想到,這竟是一場“引蛇出洞”的大騙局。在古大存、馮白駒發言之后,陶鑄迫不及待到從化拿了他們的發言稿,匆匆忙忙把它刊在一個會議簡報上,目的是要將它作為他們翻案的鐵證。
陶鑄掌握了這些“罪證”后,立即召開會議,草擬了一份“對馮白駒、古大存同志不予平反”的意見書,上報中央,得到批準后,他討到這支令箭后,便決定對馮白駒、古大存大動干戈。
現摘錄《峭壁蒼松——古大存傳》的一段令人扼腕的記述:
“那天,省委禮堂密密麻麻坐滿省直處以上赴會干部。會議一開始,臺上臺下便有人大聲鼓噪:‘不準古大存翻案,要古大存低頭認罪。’許多不知情的與會者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刺耳的鼓噪,不知所以,目瞪口呆。坐在主席臺上一側的古大存也被鬧得不知其所以然,他忍受著人格上的凌辱,鐵青著臉,沉思著。這時,坐在主席臺上的陶鑄站起身,疾步沖到古大存的眼前,氣勢洶洶地質問:
“‘古老,你在從化談心會上提出要翻案,現在還翻不翻?要翻就像馮白駒那樣立案審查。’
“到此刻,古大存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頓時怒火直沖腦門,他想臭罵陶鑄一頓,是他花言巧語要人向黨交心,傾吐苦水的,又是他信誓旦旦,提出不抓辮子,不戴帽子,不打棍子;又是他要大家不計前嫌,同舟共濟,踏踏實實做好調整工作……原來這都是騙人的謊言,是一個陰謀。他怒目圓睜,盯住陶鑄,忍不住就要發火了,但他環視一下周圍,看見臺下那一雙雙傻愣愣不知所措的眼睛,他又不得不把怒火壓了下來。他在心里對自己說:‘現在你們操著大權,我要翻案,又翻得了嗎?在大庭廣眾中來爭吵,太沒意思了。過去省委領導核心之問的不團結,已經給工作帶來了損失。現在再這么爭爭吵吵,干部會怎么看,影響會有多壞?為了黨的利益,個人的凌辱又算什么?’于是他坦然地答道:
“‘不翻案!’
“‘不翻案,那好,你必須具結。’陶鑄步步進迫。
“‘具什么結?’
“‘寫份保證書,’陶鑄氣焰迫人地說:‘馬上就寫。’
“古大存找不到紙,就從自己的筆記本上撕下一頁,伏首揮動那千斤重的鋼筆,歪歪斜斜地寫下這樣一行字:
“‘我今后決不翻案。’
“陶鑄接過古大存交來的那張保證書,洋洋自得地走回主席臺自己的位置,口對麥克風向全體與會者朗讀起來:
“‘我今后永不翻案,古大存’
“讀罷,又交給在座的省委委員傳閱。
“臺下那些首先高喊‘決不讓古大存翻案’的鼓噪者們,露出得意的微笑,為他們的發難所取得的成果而沾沾自喜。
“這場特殊的表演,在中國共產黨的黨史上恐怕是獨一無二的。它在干部中引起強烈的非議:
“‘為什么要采取這樣的手段來對待一位老同志,這太不合情理了。’
“‘早知道開這么個會,我就不來。’
這是一場耐人尋味的活幕劇,但歸根到底還是一場催人淚下的悲劇。
此后,古大存就閑賦在家,或看報讀書,或吹吹蕭解悶,或住院治高血壓、糖尿病。
轉眼“文化大革命”爆發了,他又受到人生一次致命的打擊。
一天,他拿起《中南通訊》第一期,很覺新鮮,突然他看到里面出現了一行觸目的文字:《評古大存<齊王求將>一詩中的反毛澤東思想》。文章批判作者假以歌頌后無鹽的愛國精神,攻擊齊宣王的昏聵無能,以此來影射毛澤東,攻擊毛主席昏庸。
古大存一見,不覺大為光火:
“我反對毛主席?放你的狗屁。我對他老人家從來都是尊敬的,我在哪里反對他呀!”
那是1962年8月的事,珠江電影制片廠放映曲藝片《齊王求將》(漢劇),古大存應邀和著名戲劇家田漢前往觀看。當時,臺灣國民黨正大肆叫囂要反攻大陸,這個時候,放映《齊王求將》正是時候,以教育國民要提高警惕,不能有和平麻痹思想。他很喜歡這出戲,便和田漢當場各寫了一首七律,贊揚這出戲。古老的詩這樣寫道:
齊王昏聵七年中,
犯境秦兵一振聾。
愛國無鹽終未死,
匡君田相為先容。
驚惶失措與求將,
忠憤高懷許整戎。
舞態歌神傳妙肖,
現身心與古人通。
古大存寫此詩的心跡,是告誡國民不能有刀槍入庫、放馬南山的思想,要緊握手中的槍,隨時準備反擊來犯之敵。哪有想到有人蓄意篡改他的原意,誣說這是一首影射攻擊毛主席的黑詩!他止不住的兩行淚從他那蒼老渾厚的臉龐上緩緩地流下來。
他痛心地哭了。
這位在槍林彈雨中闖蕩過來的剛強鐵漢,在他遭受兩次黨內“左”傾路線迫害,險些喪命時,他也從沒有在人前流過淚,這次他竟然痛心地哭了。的確,對這位一貫追隨共產黨、追隨毛主席的忠心耿耿的老人,還有什么誣陷他反對自己的領袖更令他痛心呢?
1966年11月4日下午4時,優秀的共產主義戰士古火存同志,終于走完了他生命的最后歷程,含恨離開人世,享年69歲。
雨過天晴
歷史是公正的。當“文化大革命”中廣州北京路街頭貼了大字報,爭論“古大存的骨頭是紅的還是黑的”,周思米來廣州路過,紅衛兵要他回答,他意味深長地說:“古大存的骨頭是紅是黑,由歷史來作結論吧。”
1986年,胡耀邦總書記代表黨中央在葉劍英同志的悼詞中說:“……他在領導廣東的土地改革運動中,根據黨中央的方針、政策,同廣東省的實際相結合所制定的一系列具體政策,歷史證明是完全正確的。”
1983年,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對廣東省委1957年《關于馮白駒、古大存地方主義反黨聯盟》一案進行了復查,弄清了真相。大量的事實證明,古火存、馮白駒只是在黨內某些方針、政策上以及在處理干部之間的關系上與當時的廣東省委第一書記陶鑄等人有不同的看法和分爭,這是黨所容許的,并沒有組成什么聯盟來反黨,反對廣東省委,更沒有一個反黨集團存在。所謂古、馮地方主義聯盟是極“左”路線的產物,是人為制造出來的。中紀委給中央的報告中指出:廣東省委1957年對馮白駒、古大存的處分決定是錯誤的,應予撤銷,恢復他們的名譽。中共中央批準了中紀委的報告,并發出了恢復古大存、馮白駒名譽的通知。通知還指出:“馮白駒、古大存都是我黨的老黨員,他們在極其艱苦的條件下,長期堅持武裝斗爭,對黨和人民有重大貢獻。”
我黨是英明偉大的,我黨的眼睛是雪亮的,廣東人民也是英明偉大的,廣東人民的眼睛也是雪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