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都好

今天是我連續第三天光著屁股、水淋淋地；中進臥室拿大浴巾擦身了。

父母那輩人沒有用大浴巾的習慣，能有毛巾用就不錯了。于是，我媽總是拿出她在超市買來的類似抹布的毛巾洗澡。然后，我漂亮的浴室被她東一塊西一塊地掛著擦澡小毛巾，而我的大浴巾常常不知所蹤。

家里的物質極大豐富，確切地說，多年來物質只進不出。可是，父母的衣柜里還放著媽媽結婚時外婆送的駝絨大衣。逢夏必曬，從不見穿，早已落伍。

今天早上，我整理家時，需要一個柜子裝我新添置的衣物，就趕緊把媽媽收藏的包裝盒扔了出去。但我知道，一會兒，包裝盒們準又堆在我家的窗臺上。因為爸爸為配合媽媽的嗜好，會從門口的垃圾堆里撿回來。

我和婆婆同住的時候，她總會把用到很舊的毛巾再拿出來使用。吃飯必先吃剩萊，再把這頓的新菜剩下存到下頓來吃，且對我說她一輩子就是吃剩菜的命。我曾勸過她改一改吃菜的習慣，但她不肯。這樣一來，害我陪她吃了20年的剩菜。直到最近不與她同住了，我才有機會嘗鮮。

平時，我喜歡把家里收拾得漂亮整潔。但只要父母一來，家里就會像戰場。爸媽的高血壓藥總是攤在茶幾上；我的大花瓶原本在餐桌上，現在被放在地上；餐桌上永遠是買回來的蔬菜、小孩的玩具、西瓜子和未拆包的快遞；魚缸里，小魚被貓用爪子撈出來，在地板上翻白眼……

昨天兒子把我辛苦鉆床底下藏的大鐘給拖出來，一路拖到客廳給我看他的發現。可是，地板上一條長長深深的劃痕，全都劃到我心坎。

我能忍受這些，是因為我愛他們。我愿意把自我的喜歡包裹起來，而讓他們都高興。

其實，我多么期望這嶄新的家，在我傾力裝修后，擺放著怒放的鮮花、游動的小魚，有著干凈清爽的臺面：耳畔流淌的是我喜歡的弦樂，而不是我一聽就頭大的無聊電視劇；而且，我還可以坐在沙發上看書喝咖啡，而不是現在找個座位都得看哪里有空地兒……

我內心里，多么渴望獨居，讓思想自由飛翔。我甚至想，如果我有更多的時間徜徉在與故去的偉人交談中，而不是每天在為早餐吃什么、米放多少水才能全家皆大歡喜的瑣事中，我也許能走得更高。

可是，我情愿，我喜歡。我選擇了與生活打交道，與我愛的和我關心的人糾纏一生一世，將他們的快樂建筑于我自己的喜好之上，讓我深刻地感受到自由的可貴來源于束縛的深重。這些束縛的十字架，讓我心甘情愿地背在身上。

所以，親愛的父母，當你們來我家時，擔心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也許會因為生活的繁瑣而分開。但我告訴你們，我永遠都不會。

你要相信我，我愿意為自己的所愛交出邀游的翅膀，同在一個屋檐下，變成不能飛的鴕鳥。

因為，在一起，磕碰著也好：在一起，思念著也好。怎樣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