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陸軍中堅

今年5月9日，莫斯科紅場再度迎來威武雄壯的閱兵式，這次閱兵在紀念衛國戰爭勝利66周年的同時，重點展示了俄羅斯近年來的軍事改革成果，受閱重裝備也特別選擇了已批量列裝的型號，作為陸軍中堅的T-90主戰坦克無疑成為引人矚目的焦點之一。再結合今年4月俄羅斯烏拉爾機車制造廠發布的新改型T-90AM的消息，可見這款一度被人忽視的主戰坦克其實很值得我們追蹤解讀一番。

T-90探源

上世紀60年代中期，蘇聯推出集當時坦克工業技術之大成的T-64后，很快就感受到其造價昂貴，維護復雜，于是在利用T-64某些技術成果的基礎上，研制出相對廉價可靠的“低檔消耗型坦克”T-72。不過T-72的“低檔”定位明顯限制了其戰斗力，以致在海灣戰爭期間遭遇重創（當然，伊拉克裝備的是嚴重簡化的“猴版”T-72M，遠不能和蘇軍自用型相比，而且伊拉克國防體系有種種缺陷，面對美軍空地一體化打擊力量，不能將失敗原因歸結于某一種陸戰武器）。蘇聯對于T-72的缺陷早有認識，烏拉爾機車制造廠在80年代末就提出了188計劃，主要內容是將T-80U的探測系統、計算機信息處理系統等移植到蘇軍自用型T-72BM上，形成T-72BU項目樣車，試驗演示得到陸軍高層認可，因此最終在1993年定型為T-90（換名稱不能說明技術狀態改變很大，主要是為了商業推銷，區分開在海灣戰爭表現不佳的傳統T-72系列）。

蘇聯解體引發的經濟動蕩造成很大的不利影響，盡管T-90贏得俄羅斯90年代主戰坦克選型（燃氣輪機動力T-80對后勤要求太高，俄軍難以承受，柴油機動力T-80U研制生產單位已歸屬烏克蘭），但直到1996年仍然缺乏資金批量生產，設計局和廠家為了維持生存，只好當年推出外銷型T-90S，很快贏得印度首批310輛訂單，T-90系列發展由此才踏上正軌。

性能分析

弄清技術源頭之后，就不難理解T-90的基本結構與T-72系列一脈相承，而且因大量引入蘇聯80年代技術成果，使T-90綜合戰斗力比T-72BM有較大提高，其中進步最顯著的當屬火控系統——原本188計劃就要采用T-80U的1A45型數字化火控系統，在T-90等待量產的幾年里，又進一步完善成1A45T型，主要包括1G46型炮長瞄準儀、“龍舌蘭”-2型熱成像儀、PNK-4S型車長瞄準儀、2E42-4型主炮穩定陀螺裝置、大氣數據探測系統等，為了提高信息處理能力和自動化水平，T-90又改裝了1V528-1型彈道計算機。值得一提的是，1G46型炮長瞄準儀配備了先進陀螺穩定裝置和激光測距儀，使得T-90具備了原本T-72缺少的行進間精確直瞄射擊能力，還可引導9M119型激光制導炮射導彈，威脅5000米外裝甲目標?！褒埳嗵m”-2型熱成像儀主要用于夜間火控作戰，工作于8~12微米遠紅外波段，據稱對于典型坦克目標的探測距離達到6400米，在不良氣象條件下探測距離也不低于2500米，所得紅外影像可以分別顯示到車內兩個液晶顯示屏，供車長和炮長同時使用，由此大大改善了T-72系列長期受人指責的夜間戰斗能力。

為了發揮出先進火控系統的優勢，T-90采用了改進自T-80的吊籃式自動裝彈機，可雙向自由旋轉，明顯提高了裝填速度。在公開性能演示期間，T-90曾表演了13秒內3次行進間爆發射擊，均命中目標，消除了外界對其性能的懷疑。

在防護力方面的改進也不可忽視。T-72的防護能力曾飽受批評，尤其是“猴版”T-72M防護能力在歷次局部戰爭中表現不佳，一度引發了外界對于T-90的質疑。不過根據俄羅斯未完全公開的消息，T-90炮塔和車體正面主裝甲采用復雜合金和特殊材料，呈“夾心”結構，配合“接觸”-5型附加反應裝甲和研發中的主動防御系統，至少在俄羅斯坦克中的防護能力是首屈一指的。

上世紀90年代，美軍從原東德獲得T-72M（與出口伊拉克的“猴版”T-72M不是同一型號），加裝了從當時管理混亂的俄羅斯廠家得到的“接觸”-5型反應裝甲，用M1A1對其進行射擊實驗。據西方權威軍事刊物部分披露，加強防御的T-72M正面可以抵擋M256型120毫米滑膛坦克炮發射的M829型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而該彈采用貧鈾材料彈芯，美軍研制測試時曾擊穿2000米外550毫米均質鋼裝甲，由此可見“接觸”-5型反應裝甲的出色防護性能，而改善了車體裝甲的T-90應該比美軍測試的T-72M具有更好的防護力，這也促使美軍日后的彈藥性能升級。

1999年10月，俄羅斯陸軍為了回應外界對于T-90防護性能的質疑，專門將其和T-80U進行對比測試，其間RPG-29射擊實驗結果最為典型（后來RPG-29擊毀過以防護性能著稱的英國“挑戰者”2主戰坦克）：RPG-29對加裝和未裝“接觸”-5型反應裝甲的T-90各射擊5次，未加裝時共3次貫穿，加裝時有3枚RPG-29命中車體正面裝甲、2枚分別命中炮塔上主炮兩側，但無一穿透，最終消除了外界對于T-90防護性能的疑慮。

在動力系統方面，T-90堅持了穩妥改進的思路，選擇V-92S2四沖程柴油機，額定功率1000馬力，全重1020千克，馬力/重量比值在國際同類柴油機中并不落后，且繼承了蘇/俄柴油機可靠耐用、環境適應能力強（可在正負50攝氏度溫度區間工作）、維護簡單、耗油率較低等優點。但不容諱言的是，研制之初T-90戰斗全重已有46.5噸，隨著防護能力強化，增重是不可避免的，屆時V-92S2柴油機的功率顯然不足，這方面需要俄羅斯柴油機工業繼續努力。

初次升級

以上描述的基本都是上世紀90年代末的T-90性能指標，而T-90在2001年開始一次較大規模的升級，其利用的技術源自取消的187計劃。

187計劃堪稱蘇聯解體前完成的最后一款主戰坦克設計，由烏拉爾機車制造廠1989年開始試制樣車，預計戰斗全重50噸，采用全新設計的底盤和焊接式炮塔：在T-80底盤基礎上，增厚車首上裝甲，將傾角由68度削減為60度；將蘇聯坦克一貫規整的扁平炮塔改為多邊形，正面加裝新型陶瓷復合裝甲和“接觸”-5型反應裝甲。125毫米滑膛主炮為改進自2A46的超高膛壓型2A66，制造公差也顯著縮小，搭配新研制的3BM39型貧鈾彈芯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發射時具備更高的膛壓，進而具有更高炮彈初速，據稱其穿甲能力比當時蘇聯最具威力的3BM32型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還要提高20%，再配合制造技術進步帶來的主炮更小的散射角度，187計劃將具備蘇聯坦克空前的射擊精度和火力性能。

隨著蘇聯解體帶來的經濟衰退，187計劃被改進自T-72的188計劃（即T-90）代替，但很多防護和火力方面的技術陸續成熟后，被用在T-90的改進中，又分為俄羅斯自用型T-90A和出口印度的T-90S（西方一度將改進后的T-90S稱為T-90M，未獲俄羅斯承認）。

印度分批獲得的T-90S明顯體現了這次技術升級：最早一批T-90S還是鑄造炮塔，但取消了主動防護系統中位于炮塔正面兩側的紅外干擾/探測儀，騰出的空間用來加裝“接觸”-5型反應裝甲，從而增強炮塔防護能力，夜視系統采用白俄羅斯生產的ESSA熱像儀（融合了法國技術，但后來熱像儀在高溫沙漠環境中表現不佳，極大削弱了這批T-90S的戰斗力）；后續T-90S換裝了源自187計劃的焊接炮塔，防護能力明顯增強，據說印度軍方還有兼容以色列主動防護系統的規劃，也將成為印度自產T-90S Bhishma的標準（盡管目前自產效果不佳），用來頂替難產的“阿瓊”坦克的空缺。

這次升級為T-90提高了國際市場聲譽，后來阿爾及利亞采購了185輛T-90SA，基本采用與印度升級的T-90S相同配置，只不過采用俄羅斯零件的比例更高。俄羅斯在國內資金不充裕的情況下，也換裝了一批全國產化的T-90A，同時用T-90A的技術升級了一批國內老舊的T-72，稱為T-72BR，并在2006年向國際市場推出升級套件。

升級套件主要包括：全面掛裝附加反應裝甲；用T-90A的2A46M-5主炮替換原本T-72損耗嚴重的2A46M主炮，火炮制造公差減小，散射面積減小到原先60%，射擊精度提高17%；采用3BM42M型鎢芯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同等條件下穿甲能力超過T-72舊式彈藥近30%，據稱2000米外可穿透650毫米均質鋼；全面引進T-90A的火控系統和探測設備，計算機信息處理系統自動輸入參數，解算射擊過程，作戰反應速度大大提高；原裝TPN-3型夜視鏡更換為與白俄羅斯合作研制的SOSNA-U型熱像儀，夜間對于典型裝甲目標的探測距離提高到5000~6000米，有效識別距離不低于3000米。總之，這款升級套件可以幫助陸軍經費不夠充裕的國家有效提升主戰坦克戰斗力。

再次完善

T-90A讓俄羅斯得到一種性價比較高的陸戰裝備，但由于財政問題和某些戰爭觀念緣故，T-90A仍有改進余地。比如“接觸”-5型爆炸反應裝甲還需要完善，T-72BR套件就展示了新型附加裝甲，通過改進炸藥配方和內部組合結構，效能據稱提升近一倍，掛于炮塔前方、前車體和側裙，足以削弱動能穿甲彈50%和化學破甲彈90%的殺傷能力，但這樣一整套新型附加裝甲將令坦克增重約2.3噸，必然給本來就功率不足的柴油發動機和舊式傳動系統帶來更大隱患，而且國外客戶對于爆破碎片的方向安全可控性還存在質疑。另外，T-90A設計較早，沒有考慮城市戰全面防護套件（俄羅斯未來卻面臨這種作戰環境），光電干擾等軟殺傷防護措施也不完善，印度T-90S為此選用了歐洲和以色列的先進組件，但耗電量增大又使發動機“不堪重負”。

以上不足，加上信息化技術發展日新月異，近年來T-90S的外銷前景面臨挑戰，也不能滿足財政壓力緩解的俄軍需要，經過一年多潛心研究，今年4月初烏拉爾機車制造廠公布了再次升級的T-90AM樣車。

T-90AM最根本性的改動在于換裝了新型發動機，功率增大130馬力，配合加工質量更高的傳動系統，不僅提高了越野機動能力，更為后續升級重量和耗電量更大的新設備提供保障。在動力升級的保障下，防護能力也將得到提升，除更換新型附加裝甲，還重點強化了主動防護系統和內部操作的信息化程度，這些領域應該可以利用俄羅斯近來光纖網絡技術和軍用軟件技術的新成果，以便提高發現目標后的快速反應能力和識別能力，消除蘇聯/俄羅斯坦克操作復雜、處理戰場突發情況反應慢的弊端。

俄羅斯Shtora-2型綜合光電系統包括2個炮塔正面的光電干擾裝置、4個炮塔頂部的激光警戒裝置和炮塔兩側的多功能榴彈發射器，經試驗可以將激光制導反坦克導彈命中率降低60%。另外，為增強對抗“路邊炸彈”能力，俄羅斯已經試驗過EMPS主動地雷防護系統，通過消耗不足1千瓦功率的代價，在坦克周邊釋放電磁干擾，在安全距離引爆遙控爆炸物和磁感應引信地雷，保證坦克以40千米/時的速度安全通過雷區。這兩項智能防護技術配合改善的信息處理軟件，顯然將增強T-90AM在日益復雜的現代戰場的生存能力。

另外根據烏拉爾機車制造廠工程師透露，T-90AM將吸取西方彈藥分艙布置的理念，放棄便于取彈的“見縫插針”布置，將彈藥移出戰斗/指揮艙，減小一旦坦克被命中而引發的彈藥殉爆幾率，至少減輕對坦克乘員的傷害。同樣出于安全性考慮，T-90AM將改善最后一道防線——滅火抑爆系統，提高煙霧/溫度探測裝置的靈敏度和操作系統的智能化程度（包括提高處理速度和準確判斷報警），依照人機工效原理設置氣體/藥劑噴放位置，并且淘汰蘇聯時代消防效果較好但對人體危害較大的藥劑，換用“環保產品”。而隨著彈藥布置方式改變，T-90AM的自動裝彈機也需要重新設計，以便更符合人機工效原理，并提高控制程序的智能化水平。根據目前透露的信息，還不能確定是否改裝有類似法國“勒克萊爾”式樣的尾艙式自動裝彈機，但這更多是思路抉擇，而不是技術難題。

T-90AM的主炮和彈藥改進狀況尚未見報道，但火力向來是俄式武器的重點關注領域，面對西方M1A2SEP、“豹”2A7+等大幅增強防護能力的新型號，T-90AM（以及必然衍生的出口型）肯定會提升火力性能，預計將從提高主炮制造質量、開發新彈藥、改善火控設備等方面改進，相關技術在出口型號和改裝套件上已經得到部分驗證。

結語

T-90并沒有貪多求全地囊括當代裝甲車輛先進技術，它是俄羅斯綜合權衡技術先進性、經濟性、可靠性，以本國現實需求為主開發的“實用主義坦克”。盡管受到技術源頭T-72系列的制約，難免有不完美之處，但融合了俄羅斯底蘊雄厚的坦克工業技術和豐富的戰爭經驗，T-90系列的技術和思路完善過程還是值得繼續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