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走

“我輕輕地走，正如我輕輕地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小云雙手抱著書，邊走邊緩緩背出徐志摩的詩句。身后是包容了她三年所有任性與無奈的初中……

今天是7月3號，對很多人來說，這個日子沒什么特別的，但對于每一個初中生來講，今天是中考的最后一天，是人生的第一個分水嶺。此后，有人繼續(xù)與書作伴，并為之奮斗終生，有人，卻將與書無緣，從此為著一日的三餐而奔波。云不想做后者，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想念高中，然后成為象牙塔中的一員，想在一個夏天的午后，坐在大學(xué)的圖書館，喝著城里人叫的咖啡，捧著《格林童話》，悠然的度過……

云出生在一個山村，村子靠山而落，村前是密密的水田及零星的塘子，再往前就是連綿的山，山的后面或許是一個很大的城市，或許，還是山。祖輩們就生活在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云的父親年輕時很有闖勁，是村里第一個出去打工的人，在一個飼料廠打工。但一次事故中，父親失去了右手，在拿到了極少的補貼后，回到了家里開起來一個小買鋪，后來又開起了一個麻將室。有中國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麻將，這話，細(xì)想一點不假。父親就靠著這幾畝的田地，兩個鋪子，養(yǎng)活著這一家四口。

“姐，你回來啦?”看到云回來，妹妹海燕迎了上去。“嗯，回來了，爹在打麻將啊，”“嗯，媽去田里干活了。姐快煮飯，我餓了!”“哦，知道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飯很快就做好。“爸吃飯了。”云走到父親面前說道。“五萬!”父親頭也不回理著牌喊道。他吸了口煙，然后狠狠地吐出。應(yīng)到“嗯，先吃著，就來。”父親也再沒理會，繼續(xù)和他的牌友聊：“小云這孩子，不是我夸，從小到大就是聽話，從來沒有頂撞過我。學(xué)習(xí)又好，你們看看這墻上的獎狀都是老師獎給她的啊!這都是我管教有方啊!哈哈哈哈，這娃肯定是我們村子里的第一個大專生啊……”“哥，是大學(xué)生!”“哦，對就是大學(xué)生，哈哈哈哈哈……”牌友們哄堂大笑。云也忍不住的笑著走了出去。見云出去了，一牌友對云的父親講：“哥，我聽說這讀書可是沒多大的前途啊，何況……還是個女的。讀出來，她早晚也是人家的人啊。這又何必呢……”“是啊，我也聽說……”

第二天，日上三竿。云直起了腰，望了望火辣辣的太陽，用毛巾擦了擦汗，擦汗時她才發(fā)現(xiàn)，手掌中已經(jīng)起泡了。可是怎么就沒發(fā)覺呢?哦，原來，她一直都在想著昨晚那個夢……夢里，她抱著書，穿過大學(xué)里古老的建筑，夢里，老師孜孜不倦的講著徐志摩的種種，夢里，父母以她為榮……

鋤頭起，鋤頭落，云不累，反而很開心。鋤頭起，鋤頭落……通知書下來了，云考取了縣一中——全縣最好的高中。云欣喜的把通知書放在他爹的面前。爹沒有預(yù)想的高興，只是理著牌，冷冷的“哦”了一聲。隨后說：“咱不讀高中了……讀這高中……沒意思，又不能包工作……聽我的，我送你去讀中專……”“我不去!我要讀高中!還有大學(xué)!我要我的《格林童話》!”云打斷父親的說話，哭著說道。“什么狗屁格林，沒有我掙錢你怎么活啊!我說了算!明天你就去你舅舅那先打工!學(xué)校我會聯(lián)系的!就這么辦!回去收拾吧!別在這里礙事了!”回去的路其實只有幾步，但云走來卻好長好長……一次次被模糊……很多事，我們沒得選的。

家中，媽在做飯。“娃，媽給你做飯，聽你爸的。這家是他一手撐起來的。我也不敢說什么。大學(xué)……咱不上了……那年你爸的手?jǐn)嗔恕薄皨專抑懒耍灰f了，我不去念了，我不去了……”媽沒有在說什么，只是認(rèn)真的煮著飯。海燕在床上呼呼的睡著。“妹，姐走了。姐要去掙錢!讓你完成姐的大……學(xué)……夢……”小云在妹妹耳邊哽咽著說……

第二天，一個女孩的身影，公路邊，車來車往……然后女孩上車，駛向那個繁華的縣城……

我輕輕地走，正如我輕輕地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