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的眠

幽

那天在家里看電影的時候看到這么一句臺詞：你好嗎？簡短異常。那么，小左，你好嗎？

時間進入6月。陽光把空氣晃蕩出一層一層的思念，均勻地灑在世界的各個角落。昨天我一個人在畫室里畫畫，窗外不知名的花繁盛得嚇人，淹沒了所有的寂寞疼痛，也淹沒了我們單薄的青春。

小左，你知道的，我不是個好孩子，我永遠學不會對著試題頂禮膜拜。我逃掉了所有的數學課去畫室睡覺，那是學校唯一一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我討厭那些虛弱的光線，他們仿佛蒼白的紙人，一折便斷。

這幾天我一直在看安妮寶貝的《蓮花》，反反復復。我總是輕易地被那個患有疾病卻極其清醒的女子帶到西藏的小鎮墨脫。我想將來我亦是如此，就算會遍體鱗傷也要獨自流浪，漂泊天涯找一個也許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小左，我的生活一直存在著無以名狀的空白，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訴你，可我相信你懂，一定懂。

左

幽，收到你的信已經是6月末了。我很好，真的，請你相信。

學校空蕩蕩的只剩下準備升高三的我們，唯一的鳳凰樹開出告別夏日的味道。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很容易從窗外瀉進來，灑在我握筆的手上。他們說陽光照耀的地方會有好運。確實是好運了，我終于如愿拿到了年段第一。

我從很久以前就不再寫文了。我媽說相比之下，在紙上寫數學公式化學方程式更有用。有時候那些文字還是會像詭異而華麗的顏色從心底浮起來，我不得不把它們鎖在心底看不到的角落，因為我上高三了。

最近我常常想起第一次和你說話的場景。你坐在星巴克里，透過落地玻璃窗我能清晰地看到你臉上的表情，如這里所有輕聲細語淺淺斟酌的人一樣，一臉落寞。往日在校園里你總是和一群人笑著叫著呼嘯著與我擦肩而過，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記住你。那天我莫名其妙就坐到了你的面前。你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即你薄薄的嘴唇微揚，給了我一個淡到不細看都看不出的笑容。于是我知道其實你多么希望能有人陪。

幽

小左，我知道你在新的學校一定會過得很好，你那么優秀，一定可以實現你的夢想。

有一次我騎車經過你們學校，高高的圍墻擋住了我的視線，我除了能看到高大的教學樓和稀疏的樹木外什么都看不到。

我們多么地不同。我在這所三流高中繼續著我閑散的生活，不論上下課都聽著搖滾樂，也常常把自己打扮一下然后輕易地混進酒吧。他們永遠想象不到我只是一名高二學生。我站在酒吧高高的臺子上唱歌，盡情得仿佛想燃燒掉所有的生命力。

小左，你以前總說我外表看上去沒心沒肺整天嬉皮笑臉，其實內心是寂寞無比的。你總能一眼就看透我的心思。現在我還是對每個人笑嘻嘻，可是每當覺得孤單時我只能去畫室，你不在身邊，我無人可以傾訴。

你記不記得那次我們一起逃課出去看畫展，那是你第一次逃課。那天你緊緊握著我的手，手心濕濕的全是汗。我們徜徉在五彩斑斕的畫里，像魚在海里一樣自由。你的身上背著太多長輩的希冀，所以你的夢想只能被深埋心底，盡管你如此熱愛這色彩斑斕的世界。

我本就不是乖學生，無所顧忌久了老師自然也不愿意管。可是你與我不同，我們從畫展回來后，老師和你談了很久的話。回來時我看到你雙眼通紅，但我問你你只是笑著說沒事。其實我知道的，她一定是不讓你與我走近。

有時候我自己都在想，我們做朋友多不合適。你和我成為朋友之后，逃課和我去看畫展或是去畫室畫畫，上課睡覺，自己改校服……做各種各樣你以前不會做的事。

你看我是多么差的一個朋友，可是你卻始終陪伴著我。

左

幽，在我心里你從來就不是壞孩子。你果敢，堅強，淡漠卻善良，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沒有后悔過。你教會我的是珍惜被層層鎖鏈囚住而幾乎被我遺忘的青春。

當畫家一直是我的夢想，只是我一直很清楚，它只是個實現不了的夢想。我每天做著各種不同的練習題，像機器一樣運轉著。你帶我去畫展，帶我去畫室，帶我做那些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那一刻我才覺得我是真正的我。哪個青春期的孩子不叛逆呢？那一段肆無忌憚的時光讓我們多年后想起也會嘴角上揚，因為那是我們給時光的印記。所以，你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是彼此青春的見證。

幽，我不希望看到頹廢的你。我相信你一定記得我們一起去北京的約定。你說希望我能陪著你在北京街頭建筑的墻上隨心所欲地涂鴉，陪你手挽手逛各大商場和小店。而我希望你能陪我走遍北京的胡同吃遍各地的美食。我們有那么多的想法沒有實現，怎么可以輕言放棄！

我路過街角的時候聽到了S.H.E很多年前的老歌，她們唱的那么義無反顧。

火，你是火，是我飛蛾的盡頭。

沒想過要逃脫，為什么我要逃脫。

謝謝你給我，一段快樂的夢游。

如果我忘了我，請幫忙記得我。

我不知道會不會有那么一天，我會忘記天空下肆意飛揚的青春，忘記在彼此生命里燦爛過的痕跡，忘記你上揚的嘴角和淡漠的眉眼。如果，我是說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在這沒有盡頭的題海里迷失了所有來路去路，你可不可以幫我記住這一切？

左幽

灼眼的光線像潑墨一樣灑進被厚重窗簾遮蓋的房間。

“小幽，快起來，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媽媽急切地叫聲在門外響起。

左幽伸手擋住濃郁的光線，迷迷糊糊走近浴室。拿著牙刷的手因為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而停止了動作。一頭亂糟糟的短發和蒙眬的睡眼，這和過去生龍活虎的自己多不相同。想到從今天起自己就成為一中的準高三生了，左幽心里頓時覺得無力。

“你快點兒，不要遲到了！好不容易才考進實驗班，將來能不能考好就看你這一年的努力了！那段時間的教訓要記得，不能再像過去一樣散漫……”媽媽依舊像過去一樣不停地碎碎念。

左幽匆匆收拾了一下，早餐都來不及吃就飛奔向學校。等綠燈的時候，沒來由就想起了昨晚那個冗長的夢，夢里的兩個人那般熟悉。果敢堅強淡漠的小幽，溫柔乖巧安靜的小左，她們如同沉睡在自己心底的兩個截然不同卻不可分割的靈魂，融合之后便是現在的自己。

左幽想到了自己在三中的那段慘淡的日子，糟糕的成績和老師的白眼，形單影只沒有朋友的孤寂。或許真是因為沒有人理解，那些叛逆的情緒越是像藤蔓一樣瘋長。然后因為不斷的大錯小錯被媽媽轉學到一中。遠離過去后的自己又是另一番模樣，不斷攀爬的成績，朋友圍繞的中心，還有長輩們欣慰的目光。

是不是每一個少年都有那么一個轉折點呢？像鳳凰涅槃，像化繭成蝶，這都是經歷苦難之后的重獲新生。蟲子變成色彩斑斕的蝴蝶之后不知道會不會愿意想起做丑陋蟲子的那段過去？但是左幽對于那段過去卻是感激無比，那是不管多少年后都會深深刻在心里的過去，那是自己生活中最真切的記憶和光陰。

“綠燈了！還不走？追上我哦！”耳邊的聲音喚醒了恍惚失神的左幽。尋聲看去，原來是同桌，她小跑著把自己甩開一大段路了。左幽搖搖頭拋開腦中凌亂的想法，追上同桌的腳步。女孩子嬉鬧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那些點點滴滴零零碎碎的過往在過去就已經沉睡了吧，像發酵后的酒一樣，把過去的雜質沉淀了，今后的生活才會更香甜。左幽一直都深信，不管是怎樣的自己，都是向前的！

作者簡介：唐七寶，原名李丹，即多次在《中學生博覽》上發表文章的“藍水澈”。她從中學時代開始在《中學生博覽》上發表文章，現就讀于福建某所大學金融系。數年來，隨著《幸福的旁邊》、《擦肩而過》、《在時光背面的思念》、《美麗新生活》、《那年夏天遇見天使》、《魚在水里哭》等文章在“小博”上的出現，“藍水澈”這個名字也開始在《中學生博覽》上走紅。其雋永秀麗的文字，真實感人的故事，行云流水的意境，讓人久久不能忘懷。

因為《中學生博覽》的作者主要都是中學生，所以正在讀大學的李丹本已漸漸遠離“小博”，但隨著2011年《師兄師姐》欄目的創立，相信包括她在內的許多老作者都將再次回來，回到那些喜愛他們的讀者的視線中。

#1050833;編輯：苗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