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請你不許哭

[一]

時光被拉回到兩年以前。那時的夏天，陽光明媚得不像樣子。你仿佛從夢里走出來，依然是長及腰間的秀發和烏黑深邃的眸子。記不得我們是怎樣相識的了，但關于樹下打滿陽光格子的白秋千的記憶卻始終揮之不去。也許，那秋千蕩得太高太高了，高到視線也模糊了，卻還是不能夠忘掉。

那秋千，是有故事的吧，我努力地使自己想起。

在期中考試后的晚自習翹課以前，我們都是好孩子。考前的氣氛很壓抑，我抱著課本在人聲嘈雜的教室待到幾欲發狂。咬著手背把頭深深埋進自己的懷里，我哭了。借著檢查的名義你偷偷溜到教室后窗下喊我的名字。我胡亂揉揉眼睛強顏歡笑地去見你，你笑得很好看地問我復習得怎么樣。為了掩飾那重重的鼻音，我倚著墻深吸一口氣。后天晚上，陪我出去走走吧，我說。你對著我笑顏如花。

等到兩天后的華燈初上，我們站在街頭卻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粗@個從小陪著我們一起長大的小鎮竟覺得是這樣的陌生。那晚我很快樂，仿佛是放下了千斤重的包袱。我說謝謝你陪我一起走。你輕輕地抱住我說：好姐妹不需要感謝，我會一直陪你一起走。

[二]

那天晚上，我邁著步子數樓梯轉角到教室門口的距離，但走到門口卻不敢轉身，我怕我一回頭就消逝盡所有的美好，盡管在那一刻我已經抓不到幸福的衣角。還好，有你！我趴在你的肩膀上狠狠地哭了。淚水洇濕了你胸前的蝴蝶結，你卻毫不在意。你輕輕地拍著我的背，一下，兩下……那時，你的頭發長及腰間，我嗅到你發間洗發水的清香。

后來你告訴我你和汪洋的故事，我莫名地感動。盡管它就像是不諳世事的少年做出的無措舉動，但它依然純真而美好。你盡量用很平靜的語氣告訴我關于他的一切，可是對不起，我還是不小心看到了你眼角淚花泛濫的痕跡。

我多想抱著你，告訴你，別怕，還有我！

2008年5月的那場地震，震碎了我們多少夢想。當校長站在學校露天旗臺上為四川同胞降下半旗致哀時，我們終于決定利用雙休日上街募捐，盡我們的綿薄之力去化解他們的痛苦，撫平他們緊鎖的眉頭。

周六下了雨，卻澆不滅我們的熱情。一支還算浩蕩的學生隊伍奔走于小鎮的大街小巷，宣傳、募捐，忙得不亦樂乎?；顒咏咏猜晻r，我們在馬路邊上分享收獲的喜悅。我和你小聲說著話，沒注意周圍的一切，卻被幾個痞痞的男生擋住了去路。他們伸手要傳單，得到后卻不肯走。我偷偷地看了你，你在和為首的那個黑皮膚的男生四目對望后就抱著我哭開了。小雨纏纏綿綿地下，你的眼淚跟著它一起落下。我懂，眼前這個人就是汪洋了。曾經懵懂的心情在你這里寄存了好久，今天突遇它的主人，讓你猝不及防，感到難以言說的悲傷。

我學著你的樣子，輕輕地拍著你的背，一下，兩下……

[三]

雪花紛揚了一整晚后，昏暗的街燈低頭對著雪花兒輕輕絮語，我們倚著馬路的護欄，靜靜地傾聽它們的秘密，不急也不躁。

小鎮的街燈就像一位老人，白發蒼蒼地為孩子們講小鎮的風花雪月。我抬頭望望月亮，不圓也不亮，微微泛著藍光。你說，你看，星星在笑呢！于是我們跟著一起笑了。

那年初三，學習很緊張。我們跑出來放風不僅僅是為了緩解壓力，而是我們都明白，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一起逃課，一起聽古老的小鎮故事了。那些汩汩流過的歲月，洗刷盡筆尖的鉛墨，我依然能夠清晰地記得。我告訴你，在高中的成長道路上，我們選擇了不同的方向。你淚流滿面。

也就是說，六月過后，我們也許就不再屬于彼此。

[四]

你忽然間提起那只手套，讓我猝不及防。

去年冬天，天氣冷得像是要把什么都凍住。為了溫暖彼此，我們買了一付手套，一人一只。當晚我在日記本的第一頁記下這件事情，心里暖烘烘地想我們要用這兩只手套見證友誼的地久天長。

卻不曾知道，正是這不一樣的兩只手套組成了一對兒，才讓我們地也不久，天也不長。

天氣轉暖，我們卻漸漸疏遠。一開始我們都不曾發覺，但當那個課間你興沖沖地拿著相機跑來要我幫你拍窗外白楊迅速成長的葉子的時候，我卻明顯地不耐煩了。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很樂意地用心為你記錄葉子每時每刻的成長，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只要帶著我們的手套就不怕冷。但是現在，我卻認為你是在無理取鬧。你轉身離開的時候，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眼神錯綜復雜，我想我沒看懂。

臨近畢業，我再找那只手套卻已不見蹤跡。我告訴你，手套丟了。你說你那只再也湊不成一對兒了，我說那就再買一付好了。這話里有話，是讓你再重新覓得一個女孩代替我做你的知心朋友。從畢業那天起我就決定不再眷顧那份友誼，畢竟我們距離太遠。成長的路太遙遠，我們就像兩條直線，相交后就只能漸行漸遠。

后來你在大衣口袋找到我丟失的那只手套，它依然能為你取暖。就讓它陪著你吧，像是我的記憶能夠一直待在你的手心里。

[五]

你說還記得內蒙古草原的約定嗎？

我當然記得，在那個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地方有我的夢想，我怎能忘記！

以前我們經常寫信給對方，即便是在同一所學校的同一幢教學樓上，我們也不厭其煩地把秘密寫在漂亮的信紙上，用古老的通訊方式保持聯系。教學樓前那排楊樹的樹蔭下，就是我們的信件中轉站。信里的內容總是被描繪得很美，我說我們長大了要一起去內蒙古大草原，去那里騎著戰馬馳騁邊疆，像威武的勇士一樣射箭射中靶心，撒一大把孜然吃有滋有味的烤全羊，和美麗的卓瑪交談，感受草原語言的無窮魅力……我們還要去古風遺存的藏族小鎮，買藏銀手鐲，戴在手腕上以求幸福安康。

你說我們要當最偉大的美食家，在結婚以前嘗遍天下美味的小吃。我們要一起唱著《你最勇敢》迎接天上的陽光。

你問我約定還算數嗎？

我斜過眼睛瞥向窗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有時候我們想的很美好，但現實卻總是另外一個模樣。有些“夢”只是用來“想”的，因此叫“夢想”，但有的“約”也是不一“定”的，這就是“約定”。

可我仍希望這是殘存在你心里的最美的一個約定。

[六]

其實對我來說，那約定不過是個念想，我確定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去內蒙古。但當陽光瀉進陰霾心里的一剎那，所有的秘密都曝光在光亮之下。我不忍心告訴你我騙了你，也許你終有一天會看得很清楚，我那含糊不清的言辭其實早早地就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你，我要走了，從你身邊走開，也許再也不回來。

只是有時候我會偶爾想起，想起你星光燦爛下落寞的樣子。日子還很久遠，你告訴我你依然多愁善感。我敲過去幾個字：要快樂！你是喜歡分享的孩子，讓夢飛到快樂的時光里，雋永而清秀的臉龐，依然笑顏如花。

[七]

我去過那所學校，全鎮歷史最悠久的名校。站在校門口看到一中的金字招牌，我就明白現在橫亙在我們之間的已經不僅僅是以前的問題，那是一壑我們永遠也跨不過的鴻溝。在靜謐的校園里我牽著別人的手隨心所欲地旋轉。面對教學樓寬敞的樓梯時，我又何嘗沒有動心，想要跨上去躲在教室后窗里再輕輕地望你一眼，但我忘記了，我根本就不曾知道你在幾級幾班。

在花園里見到你的父親，是來接你回家的吧？下雨了，他一直不肯讓你淋雨。呵呵，還記得嗎？你告訴我說你喜歡淋春日里的小雨。你的網名叫“小雨飄飄”，而我是“雨過天晴”。

[八]

我想輕輕地為你唱歌啊，而你卻聽不到。

我笑著流淚說不許你哭，可你還是哭了?？粗羧沼讶酥饾u模糊離去的背影，你已經說不清也道不明這究竟是距離太遠還是由于淚水打濕了眼眶。若那爬滿花架的薔薇花能再次為你我燦爛開放，我就回到秋千下，聽你風鈴般清脆的笑聲。無論多久也聽不膩。

可是你看那花啊，陽光照耀著整個花架熠熠生輝，它卻無動于衷，依然是熟睡中的恬靜模樣，任你在耳邊怎樣輕輕地喚，都睜不開惺忪的睡眼。那么，我走了，請你不要哭。

[九]

有一天，我對你說，我想你了。可是，想了又能怎么樣呢？

456463河南省安陽市第二實驗中學高二（7）班

#1050833;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