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澀

手機熱鬧地響了一陣，小姨發過來條短信：祝賀你成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生日快樂！我正震撼于知識分子的語言藝術，手機又跟下蛋似的響起來，這次是直白的生日祝福：喂，請吃飯啊。

我望著窗外淅瀝瀝的夏雨，陰沉沉的青空，惆悵之感油然而生。我都18了，早就過了情竇初開的年紀，誰不期待一個小說式的男主角從天而降?。啃≌f情節不都是這樣么？男主角無處不在，他打著把傘懶洋洋地等公交車，他在開滿春花的樹下發著呆，他在教室里靠窗的座位上寫著作業……可現實殘酷，你尋遍天涯也只有個聒噪不已的死黨時刻騷擾著你的耳朵：喂喂喂喂，請吃飯啊。

換了身常服出門請生日宴，無非是拉上3個死黨去學校對面吃米線，再掛著一張八卦臉講一些早已成為明日黃花的風花雪月。雖說沒有小說里的跌宕起伏，但卻實在是人生的愜意之事。

4個被高考之后的盛大假期養得無比滋潤的女生一字排開走在人行道上，神采飛揚語氣囂張。這是我們推杯換盞的好日子，自然是要好好享受。老天還在下著無關痛癢的綿綿細雨，我放了首《流年》。

雨天不打傘，大概也就只有在飛揚的青春里了。我們一路沖到米線館，鞋托敲得地板嘭嘭響，乒乒乓乓沖進店里把人家老板娘嚇得捧著菜單就沖出來了。索菲挺直腰板點了最貴的那種米線。老板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還特別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肚子道：“你恐怕……吃不了?！蔽以谂赃吢犞袆拥脺I流滿面，老板娘你最好了，知道為我那薄如蟬翼的錢包著想。

點完菜交完款索菲和席子就光明正大地掂著我的錢包去隔壁買蛋糕了。央嘉開始吃自帶的餐前葡萄，順便很自然地把老板娘找回的50塊大洋塞進自己的褲兜。我捂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蒼天無眼啊！

我吃了半盆米線之后突然悲從中來，狠狠地抹了一把嘴角，開始生日感言：“你說我都活到18了，怎么都沒有追我的人？索菲，你這個談了幾個男朋友的人有什么資格看我？還在QQ簽名上寫什么‘你這個樣子，讓我怎么割舍得下’……我呸！還有你，席子，憑什么班里就倆男的還都投奔你懷抱了？看你瘦得跟雞骨頭似的，我看了都心寒，多吃點兒吧……”手指再凌厲地劈向央嘉，突然發現她美女一枚竟然也是沒人追，這下心里頓生暖意，很平和地放過她。再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天花板，義憤填膺地開始指責老天不開眼。大家很有默契地無視面前這個晃著裝滿橙汁的玻璃杯子發瘋的人，開始談論前幾天的七夕。七夕那天是個好日子，索菲同學聚會，席子過生日，央嘉在家里感受梅花登陸，結果梅花擦肩而過，就給她留個美麗的背影。

看著席子我就覺得悲摧。畢業前夕，我們班兩個學習最好的男生爭先恐后地表達了自己對席子滔滔不絕的愛慕之情，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恐怖。難道是高考壓力太大把人逼傻了么？聽人說他們兩個無時無刻不在比拼，要是回到19世紀以前的歐洲恐怕就要決斗了。特別是畢業之后碰見其中一個男生，他直白地向我表達了對“情敵”的怨恨之情。原來他向那位仁兄請教席子的手機號，結果那位仁兄把自己表妹的手機號給了他。誰都是無罪的，如果非要說什么錯，就用一首歌回答吧——《因為愛情》。

天后王菲一如既往聲線空靈，多少年前那首《流年》還在我的單放機里憂傷地唱著：留不住算不出流年。而時光匆匆，多少年后，美人遲暮了，歌卻還在繼續，因為愛情還在那個地方。只是年少的我們真的懂愛情嗎？那些懵懂到天真的情感真的可以稱得上愛情嗎？只是一種模糊的喜歡卻喧囂著說是愛情，固執地把青澀說成滄桑，青春還沒過就感嘆自己看破紅塵，到處都是丁點兒大的小孩兒在用蒼老的口氣講話。我突然覺得好笑。

歸根結底，我們還沒有踏上征程吧？我們也還都青澀吧？對著青空突然淚流滿面，說是無病呻吟也好，多愁善感也好。青澀在青春里縱橫飛揚。

#1050833;編輯：苗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