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水略考

□牛英豪（河南大學）

汴水略考

□牛英豪（河南大學）

開封的歷史文化太過厚重，很難找到一個撬動開封的支點。汴菊、汴繡和官瓷似乎都缺少統攝全局的力量，不及巍巍開封之萬一。

“一城宋韻半城水，半園煙柳半清波”，人們常常這樣贊美開封。開封水系發達，水脈旺盛，被稱為北方水城。據史料記載，古代的開封有牧澤、逢池、寸金淀等湖泊。宋代的開封更是河流縱橫，為全國水運中心。現在的開封，有惠濟河、北支河、護城河在市區穿流。市內還有楊家湖、潘家湖、鐵塔湖、陽光湖、包公湖，五湖相連。

一、水韻之城

其實，在北方，并不缺少水多的城市。比如山東的聊城、河南的淮陽等，尤其是北京，有北海、什剎海、后海、中南海，僅僅是頤和園里的昆明湖，就比開封市所有的水面都大。強手環伺，開封何以坦然擔起“北方水城”的稱號呢？

開封的水豁達過人，不像北京的北海，被圈在公園里，開封的水是開放的，就在市民的生活里，和整個城市親密融合，渾然一體。

開封的水寬闊大方，12.9平方公里的古城里，水面面積達到1.54平方公里，占到城區面積的12%。

開封的水周到體貼，城南有水，城北有水，城西有水，城東亦有水，不管你在這個城市哪一個地方，走幾步，一轉眼，就可以享受到瀲滟的波光。

開封的水厚道溫潤，因為依偎了黃河，地下水位極高，一旦灌入了水，便常年碧水滿池，不像其他城市，如果湖底不做防滲處理，便迅速滲透不見了蹤影。

二、夢回千年

老子說：“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從其無以易之。”這正應了水城開封集秀美靈巧與堅韌頑強的獨特個性。或許是因承載了太多的歷史興衰、刀光劍影，經歷了太多的繁華景勝、歲月崢嶸，開封有如江南般的柔媚矯情，亦有北方特有的堅強豪放。上善若水，水水相因。水，貫穿開封古今，是開封的一大特色。水，是開封的靈氣之所在，也象征著開封明凈而不屈的魂魄。

開封經歷了兩千多年的興衰起伏，穿過長長的歷史，流淌到每一個開封人的心里，以至于一說到水，開封人就可以引經據典“話說公元前364年如何如何”。

這的確是一個重要的時間點，因為傍了黃河，這一年開封第一次做了“都城”。當時，面對日益強大的秦國及周邊諸侯國的威脅，魏國從山西夏縣遷都至開封（當時叫大梁），以求得黃河這個天然屏障。披上“都城”光環的開封，一度成為戰國晚期最繁華的城市。

也是因為黃河，開封多次遭遇水患。第一次發生在公元前225年。秦國大將王賁引黃河之水灌城，三個月之后，城中一片陰冷荒蕪，結果“大梁城毀，魏王投降”。

繁華和衰敗自此揭幕，水與開封，形影相伴。隋煬帝時開通濟渠，使汴州與黃、淮相通，成為水陸都會。元朝之前，黃河距開封100公里左右，這是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憑借這一優勢，開封河湖縱橫，交通便利，繁華富庶。尤其是宋朝時期，汴河、五丈河、蔡河、金水河穿城而過，水路通達，水運興隆，光是汴河，每年運往京城的糧食達到600萬石（合計約6億斤）。

一千年前，吳越王向大宋開國皇帝趙匡胤進獻一條犀牛寶帶，這位躊躇滿志的皇帝驕傲地說：“我已有寶帶三條，汴河一條、蔡河一條、五丈河一條。”是時，汴河穿東京而過，蔡河和五丈河在兩側護佑，碧水滔滔，綿綿不斷地運來舉國財富，成就東京這個世界性的繁華大都市。

國興則水通，國衰則水塞。隨著宋王朝的南遷，每年的春天，再沒有了幾十萬民工人工清理河道的盛況，奔騰的汴河一度淤塞。元朝時期，汴河又一度暢通起來，馬可?波羅這樣描述開封的水運盛況，“汴河直通運河，北連通州（北京）、南通杭州，城內六條水系，和我的故鄉威尼斯何其相似乃耳！”馬可?波羅不會知道，這個他譽為“東方威尼斯”的繁華城市很快就沒落了，只因為黃河突然改道，逼近開封，屢次給這個城市帶來災難。

自明代以來，“大河濤聲”就成為開封八景之一。黃河從西邊沖出邙山之后，落差驟然變小，河面逐漸變寬，致使泥沙大量沉積。至今，開封段的黃河河床，已高出開封地表將近10米，居高臨下，形成“懸河”之勢。不必諱言，黃河水曾給開封人民帶來過無數次的滅頂之災。僅在明代，黃河就在開封轄區內決口58次，兩次水淹城區。最嚴重的一次，“波中可見者，惟鐘鼓兩樓及各王府屋脊、相國寺頂、周王紫禁城、上方寺鐵塔而已”。“六百里盡成區浸”、“房屋盡傾，邑無居人”。然而開封人又回來了，在被泥沙埋沒的城址上又建起一座新城。開封被淹一次，他們就重建一次。四米以下，有完整的明代石橋；八米以下，有龐大的宋代東京。城疊城，城摞城，堪稱世界奇跡。正是在這種屢毀屢建的過程中，造就了開封人愈挫愈勇、堅忍不拔的精神品質，也體現了中華文化中與物無爭、隨物賦形的水性文化和水性智慧。

1982年，國務院公布了首批共24個歷史文化名城，開封是河南唯一的入選城市。“北方水城”的稱號就是在這個時候提出來的。那時，專家們就開始商討將鐵塔湖、龍亭湖、包公湖的連通方案，商討把清明上河園實景再現的方案。

三、今朝再現

千年以后，開封依然是一個玲瓏剔透的水城。這里，有玲瓏水系，半城碧水，與世界同享其靈動妖嬈。

新中國成立初期，資料顯示，那時開封擁有4平方公里的水面，環城墻四面都有水。西北面的龍亭湖分作東面的潘家湖和西面的楊家湖，楊家湖的水面一直連到城墻根和龍亭后。龍亭湖向南一條河連著西南的包公湖，那時的包公湖有大大小小五六子湖。包公湖東南角有道水閘，水閘通著惠濟河，順著東南城墻拐了一個彎兒，一直連到城墻東北角的鐵塔湖和陽光湖。

西城墻有個水門洞，一道明渠連著黃河向城里進水；東城墻也有個水門洞，向城墻外排水。這一進一排，滿城相連互通的河湖都成了活水。那時的水清凌凌的，包公湖西南角挨著城墻是一片池塘，到了夏天，到處是荷花和蘆葦，一下大雨，湖水漫到池塘，魚蝦亂蹦，斤把的鯉魚空手就能捉住……

20世紀70年代，為了改善交通，將連接包公湖與龍亭湖的明渠改成暗河，上面修成道路。至此，由于河道不暢，活水難補，再加上湖面被填埋、侵占，這座北方水城的秀麗風光減色不少。

近十年來，在經濟轉型的陣痛中，開封逐漸意識到水的意義究竟多大，激活開封的半城水是何等關鍵。如今，在建的水系工程是開封“夢華再現”的大手筆。根據規劃，現已基本竣工的二期工程，在包公湖、龍亭湖和清明上河園之間，開挖出一條綜合性景觀河道，全長約1640米，寬度最少為20米，局部放寬。河道兩側各設10米寬綠化帶及步行道，沿河設置小型碼頭，全線通船，船只采用小型游艇。沿岸設置特色商業及人文景觀點，使游客隨時可登岸游覽。河道連通兩湖（包公湖、龍亭湖），兩側的景觀建設以恢復宋代建設格調為主，來充分展現北宋時期開封的市井文化，緊緊圍繞開封獨特的古城、水域特色，通過建設河道、橋梁、碼頭、道路、雕塑、園林靜態景觀、城市動態景觀、休閑商業等。

清晨，開封龍亭的黃釉琉璃瓦被照得金燦燦的，也把這座高臺上的宮殿映在它腳下的粼粼波光中。傍晚，包公湖碧波粼粼，幾艘小船在湖面上游弋，最后停靠在西司橋下——橋這邊是水系二期景觀帶，不久的將來，小船便能穿橋而過過，依水向北徜徉至著名的龍亭公園、天波楊府、清明上河園。

綠樹碧水，亭樓紅花，垂釣的老人，年輕的戀人、戲水的兒童——眼前這幅圖畫的所在地，前身是一個嘈雜的市場。開封水系工程基本完工后，可以實現“四河”（黃汴河、惠濟河、廣濟河、利汴河）與“五湖”（潘家湖、楊家湖、包公湖、鐵塔湖、陽光湖）的連接，鐵塔胡（景區）、龍亭湖（景區）與包公湖（景區）“牽手”，可全線通船。在這里，政府計劃將其建設成為城市的“生態旅游長廊”，形成人在景中、槳聲相伴、燈影相隨的水城風貌。

目前的世界，局部戰爭不斷。究其原因，多數戰爭不過為了爭奪和占有資源。以前，人類看重的資源多是土地和礦產。隨著地球氣候變化，人口不斷增加，以及人類對淡水的需求量越來越大，水越來越成為一種寶貴的資源。在我國西部，有的古城因沒了水，只剩下千年遺址。在我國北方，有的城市因水資源枯竭，也瀕臨死城的邊緣。而得天獨厚的水資源，無疑是開封的一大優勢。歲月流逝，水韻悠悠。開封興利避害，發揮優勢，必將迎來更滋潤、更美好的明天。

2011-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