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江龍
父親去世后,母親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
父親在世時,無論是刮風還是下雨,每天堅持拾荒,從不間斷。常常是父親走到院門口,使勁咳嗽兩聲,母親便會放下手上的活兒,小跑著從屋里趕出來,幫父親把“貨物”從拾荒車上卸下,接著便端出洗臉水,伺候父親洗臉、吃飯、換衣服,忙個不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母親和父親一樣,習慣了忙碌的生活。父親去世后,母親一下子閑了下來,覺得無事可做。她試著去和樓頭的老姐妹們聊天,可是她耳朵聾,人家說什么她聽不清,盡打岔,無奈只好回家看電視。可時間長了,她眼睛又受不了,便到健身場去學跳舞,可她總跟不上節拍,動作也記不準,她就懊惱著說自己是老廢物,什么也干不了!
有一天,母親無意中發現父親的拾荒車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在向她招手。母親終于找到了她可以做的事情,像父親一樣每天拾荒。母親開始拾荒后,就堅決不再讓我給她零花錢了。不久,她就用拾荒賺來的錢買了一臺嶄新的大電視。年底的時候,她還安上了太陽能熱水器。母親這么大年紀了,還能自食其力,做兒女的真的很為母親感到驕傲。
可惜的是,母親拾荒卻讓弟弟很不高興,甚至還有些惱火。弟弟剛剛參加工作不久,和母親居住在同一個小區,經常有工友和他開玩笑,讓他孝順些,給母親點錢,別讓她老人家那么大歲數了還出來撿破爛兒。弟弟年輕氣盛,多次回家勸母親不要再出去拾荒。“一個月花多少錢?我給!”弟弟把這句話說了無數遍,母親依然我行我素,不聽他的。去年年底,弟弟被單位提拔為班長,這一來,他更要面子了,在沒有征得母親同意的情況下,把母親的“貨物”一把火全燒了。
年邁的母親已經打不動成年的兒子了,便發“急電”命令我這個長子回去“鎮壓”。母子倆各執一詞,我又能說誰是誰非呢?只好“和稀泥”。我首先批評弟弟:“孝順孝順就是要順從老人,不順何談孝?”之后勸母親:“不能撿那些有味道、容易變質的東西,左鄰右舍有意見不說,也影響公共衛生。盡量撿一些干凈的東西,既鍛煉身體也能照顧弟弟的面子。”調解的結果是弟弟給母親賠禮道歉。
可是,弟弟盡管給母親賠禮道歉了,但心里卻一直不服氣。后來,終于又在別處買了房子,搬走了。弟弟搬走后,我時常回去看母親。今天上午,我在去母親家的路上見到了母親,她穿著一身破舊的工作服,正從垃圾箱里往外撿垃圾。我當時鼻子一酸,那一瞬間,我不僅想起了父親,也明白了母親堅持拾荒的理由,她原來是用這種方式在思念著父親。我快步走上前,推起拾荒車,對母親說:“媽!咱娘倆一起拾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