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吉艷 李 爽 顧阿麗
(渤海大學 文學院,遼寧 錦州 121000)
自20世紀80年代起,漢語新詞語研究成為詞匯學、社會語言學等學科的一個研究課題。30多年來,對于漢語新詞語的研究從宏觀概述到微觀考察等各個方面都取得了較為豐碩的成果。由于新詞語產生于社會生活,在社會生活中使用,與人和社會密切相關,伴隨著社會的發展而變化,是一種鮮活的語言現象,作為詞匯體系豐富和發展的生長點,需要我們對之作出持之以恒的共時觀察和系統的歷時考察,因此,新詞語研究是詞匯研究領域一個常新的課題。
近100年來,漢語新詞語的出現形成了三次高峰,第一次是“五四”運動時期;第二次是新中國建國時期;目前正處于第三個高峰期,即改革開放至今。漢語新詞語研究以1984年呂叔湘先生的《大家來關心新詞新義》和陳原先生的《關于新語條的出現及其社會意義——一個社會語言學者在北京街頭所見所感》等文章的發表為開端。自此,漢語新詞語逐漸引起語言學者的重視。對于這兩篇文章的重要性,王鐵琨先生如此評價:“呂叔湘、陳原的這些開創性研究,引導語言學者‘關心’‘重視’新詞新語這一類語言變異現象,同時在調查方法和研究思路上為其后更多人的普遍調查研究作出了表率,因而具有方向性和方法論方面的指導意義和深遠影響。”也正因為此,很多學者從多個角度對漢語新詞語進行了研究,漢語新詞語研究取得了較為豐碩的成果。
近年來一些學者從音節長度和音節數量發展趨勢等角度對新詞語進行了專文探討。田宇賀在《當代漢語新詞語的構成方式及音節發展趨勢》(2003)一文中通過統計分析進一步提出:“當代漢語新詞語的音節發展趨勢是由雙音節向多音節方向發展,傳統意義上的雙音節詞語占優勢的說法在新詞語中并不適用。漢語新詞語的音節構成向多音節方向發展具有一定的理據性。”這些研究以音節長度作為觀察新詞語的切入點,視角較新,研究結果的取得大多建立在計量統計的基礎上,具有一定的客觀性和可信度。根據劉曉梅在《當代漢語新詞語的詞長考察》(2004)一文中的計量分析,當代漢語新詞語詞長的分布狀態,既有特殊的一面,又有繼承的一面。它是以雙音節為主導的復音化局面,它的詞長極限是1—12個音節。文中也指出,這在很大程度上證明了周有光先生在十多年前提出的一個假設:單音節詞是一個“穩定量”,而復音節詞則有無限增長的可能性,是一個“無定量”。(《光明日報》,1987-11-10)
我們認為,音節三音化趨勢是語言發展豐富化規律和簡化規律共同作用的體現。但是從總體來說,現代漢語仍然是以雙音節為主,并以雙音節為主要發展方向。漢語新詞語內部由于出現了大量單音節詞素加雙音節詞的構詞現象,因此呈現了三音節增多的表象,這也正從一個方面體現出現代漢語詞匯體系仍是以雙音節為主的現狀。
這方面的研究相對豐富,較多的研究者將研究的目光聚焦于此。論文多對漢語新詞語詞匯的產生方式和途徑,構詞特點,以及與修辭學的聯系等方面進行探討,成果頗豐。在構詞方面多與修辭學相聯系,如沈孟瓔《修辭方式的滲入與新詞語的創造》(1988),姚漢銘《新詞語修辭造詞探微》(1989),周洪波《修辭現象的詞匯化——新詞語產生的重要途徑》(1994),沈玉《比喻式新詞語多產原因淺說》(2004)等都是從修辭的角度探討新詞語的創造,這也正是新詞語產生的一種重要方式。
比較廣泛地探討新詞語產生途徑和方式的有:朱永鍇和林倫倫在 《二十年來現代漢語新詞語的特點及其產生渠道》(1999)一文中對新詞語進行了分類,總結出其特點和產生渠道,這些渠道包括新外來詞語的吸收、舊詞語的復活、舊詞語的新義新用、方言詞語的吸收。在《當代漢語新詞語造詞法的考察》(2003)一文中劉曉梅從詞產生的動態過程角度對新詞語的造詞法進行了探討。在運用李如龍的造詞法系統并加以補充的基礎上,她認為有語素合成、修辭轉化、語法類推、音義相生、字母造詞四種造詞方法。其中語素合成法中又包括:以舊造新、以新造新和類推仿造。此外,類推仿造方面的研究還有孫大軍、孫艷等。孫大軍在 《類推仿造——新詞語仿造的一種新手段》(2001)一文中從類推仿造新詞的可接受性與構成該詞的結合能力、句法結構、語義結構等幾方面初步探討了漢語結構規律對仿造詞的可接受度,對當前新詞語的產生固化之成因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孫艷在《試論類推機制在新詞語構造中的作用》(1998)一文中指出,類推機制是語言發展變化的重要機制之一,討論了類推機制從語音、語法、語義和語用等各方面,對現代漢語新詞語的構成產生影響。
我們認為,類推機制存在于語言的詞匯體系之中,研究語言的類推機制對于我們揭示語言的內部構造及語言形成的普遍規律具有重要意義。詞匯體系內部存在類推機制,以語言中某些詞和形式為標準,使另一些詞和形式向它們看齊,從而構成新的詞或新的形式,這是漢語新詞語內部出現大量詞群的內在原因之一。
較早對之進行探討的有趙金銘的 《新詞義與社會情貌》(1985),沈孟瓔的《新詞語詞義之概貌》(1986),等等。這些論文不單純探討詞義,而是把新詞語的意義和社會情狀相結合,從互動的角度來對新詞語的語義進行探討。此外,徐曄松的《新時期新詞新義探微》(1998)論及詞義擴展的兩種方式,即比喻引申和借代引申;馬琳的《詞義的聯想因素與新詞語的構筑》(2003)等從心理聯想的角度對新詞語的語義進行探討。也有學者從認知角度對新詞語語義的內在生成機制進行研究,如張荊萍在《隱喻在漢語新詞義產生中的生成機制》(2004)一文中探討了隱喻在新詞義生成中的特點與功能等。
我們發現這方面的研究已由范圍的廣泛性向理論的深入性方向發展,這也是目前新詞語語義研究的一個趨向和熱點。從20世紀90年代初以來,認知語言學在中國蓬勃發展。一些學者將認知語言學的理論應用于新詞語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如劉大為的《流行語的隱喻性語義泛化》(1997)分析了隱喻性語義泛化的三個動態過程,并考察了語義泛化對社會的反映功能和傳播功能;江傲霜在《新詞語隱喻化的特征及方式》(2004)一文中從隱喻理論出發分析新詞語隱喻化的特征及方式,建構原義和新義之間的認知結構;鄢春艷和劉建立在《原型范疇理論與新詞構筑》(2006)一文中結合實例探討了如何運用原型理論對新詞語構筑的深層機制做出解釋,提出基本等級詞是創造新詞的“骨干力量”,新詞構筑是新增或約定俗成的基本等級詞原型意義(一個或多個)衍生的結果等觀點。這些論文都是從認知語言學角度分析漢語新詞語所做的有益的嘗試,為漢語新詞語研究拓寬了思路。
我們的觀點是:對于漢語新詞語研究,一個重要的研究課題就是語義的變化。很多新詞語是在原有詞語轉義的基礎上形成的,是原詞語語義擴大的結果。對其轉義的類別、過程、類型等進行分析是探索意義變化內在機制的必要研究內容。同時還應把語義變化深層化,由詞義深入到詞素義,由義位到義素。意義變化和構詞法相結合,對詞匯體系的發展起到理據的作用。我們認為,漢語新詞語語義方面的探討還可以更加細致和全面,不僅要以詞義的變化作為一項考察內容,而且要把詞素義的變化也納入到研究范圍。將傳統的意義的擴大、縮小和轉移的研究與認知語言學的理論相結合,這種研究視角有利于我們對漢語新詞語現象進行更為細致和深入的探討。
漢語新詞語在其他方面也取得了較為豐碩的研究成果,比如社會語言學角度的研究一直引起眾多學者的關注,趙世開的《當前漢語中變異現象》(1988)用“變異理論”對新詞語進行分析,具有開創性的意義;王德春先生的《漢語新詞語的社會文化背景》(1990),把社會形態與新詞語現象結合起來,對于新詞語產生的外部原因等方面的探究具有較強的指導意義。此外,陳建民的《漢語新詞語與社會生活》(1998),曾祥喜的《論當代中國社會文化變遷對漢語新詞語的影響》(2003),等等,都是在“共變論”(布賴特,1964)視角下,用社會語言學的理論和方法來拓寬對新詞語研究的廣度。正如呂叔湘先生在《語言作為一種社會現象》(1980)一文中所說:“要求把語言作為一種社會現象來研究,這可以說是語言學的又一次解放。……現在研究的范圍更擴大了,研究工作者的事業更寬闊了,研究的方法也更細密更多樣化了,可以預期有更豐富的收獲。”
漢語新詞語的研究正向著更廣闊更深入的方向發展,新詞語的預測和規范等相關問題也已經成為漢語新詞語研究的重要領域。
[1]陳原.社會語言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2]呂叔湘.語文常談[M].北京:三聯書店,2006.
[3]束定芳.隱喻學研究[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4]蘇新春等.漢語詞匯計量研究[M].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2002.
[5]王德春.詞匯學研究[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