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唐 付麗華
(1河北聯合大學(原河北理工大學)輕工學院;2唐山師范學院 英語系,河北 唐山 063000)
《三個火槍手》,又譯《三劍客》,是法國19世紀浪漫主義作家大仲馬的代表作之一。小說最早于1843年3月至1844年7月在巴黎《世紀報》上以連載的形式刊出,立即在法國引起空前的轟動,人人傳誦,后又被譯成多種文字傳播到世界各國,受到各國讀者的喜愛。小說魅力體現在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曲折驚險的懸念設置,以及妙不可言的傳奇色彩;除此之外,童話式的重復敘事也為小說添加了獨特的神韻,凸顯了小說歌頌友誼的主題。
小說雖以“三個火槍手”為名,卻是圍繞主人公達達尼昂的冒險經歷展開:少年勇士達達尼昂,懷揣其父留給他的十五個埃居,騎一匹長毛瘦馬,告別家鄉及親人,遠赴巴黎,希望在父親的同鄉發小特雷維爾為隊長的國王火槍隊里當一名火槍手。在隊長府上,他遇上阿托斯、波托斯和阿拉米斯三個火槍手,四人結成生死與共的知己;四人遂與國王路易十三、紅衣主教黎賽留及其黨羽展開了驚心動魄的較量,最終主人公達達尼昂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成為國王的火槍隊副隊長。“三個火槍手”的命名,為小說奠定了民間敘事三段式的基調。“三”是人們心目中足夠大的一個獨立的數量單位。加拿大學者諾斯洛普·弗萊說:“在我們想象的仙鏡中,鐘鳴三下——還有三個愿望、三個兒子、三個女兒等。‘三’是我們在敘述作品中期待與滿足的一部分,是我們心理學中的一項基本事實。三個圓點,心理學家告訴我們,是每個人作為一個單位來看出的最大的數。再加上一個圓點,許多人就會將其看成為兩個單位,每個單位兩個圓點。‘三’牢牢地固定在我們的觀察與思考之中。我們理想的家庭只有媽媽、爸爸和我。所有的生活都有開端、中場和結局。我們所處的世界是一個三維結構。”正是這“三”數字的安排,為小說提供了童話夢幻般重復敘事的土壤。
小說多次運用三段式重復敘事的手法;首先是小說主人公達達尼昂與三個火槍手初次相遇的情景:三次偶然碰撞,三件不同的物件(阿托斯的肩膀,波托斯的肩帶和阿拉米斯的手絹)而引起的誤會,三次發出決斗邀請,三次接受決斗邀請,大仲馬讓達達尼昂與三個火槍手分別因碰撞而相遇,因誤會而相識,因決斗而相知,一系列性質相同而具體內容相異的三個事件連貫在一起,使故事的人物性格和主題思想得到完整鮮明的表現,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由于這些事件同中有異、異中有同,就像童話故事一樣,沒有使人感到單調,反而具有一種特殊的情趣。
在小說《三個火槍手》敘述中,重復敘述手法運用最淋漓盡致的地方莫過于送信的旅途中。主人公達達尼昂應王后所托送信給白金漢公爵,他預感紅衣主教必將出來阻撓,所以請求三個火槍手朋友協助自己完成送信任務。果不其然,在送信途中,三個火槍手朋友先后遇險:先是波托斯中計與人發生爭執,卷入決斗,為了不連累朋友,毅然只身留下,結束戰斗;后來阿拉米斯遭遇埋伏身受重傷,被擱置在客棧;最后阿托斯被誣陷使用假幣,受眾人圍攻,在千鈞一發的時刻,他一人牽制多人,幫助達達尼昂逃脫,最終及時地把信送到了英國白金漢公爵的手上。達達尼昂送信歸來,又三次身臨險境將三個朋友一一解救出來,給予很好的安置。
結構主義學者認為,形式普存于具體與抽象的事物之中,普存于人們一舉一動之際的心中,在人們用各種方法標志這個社會的意義價值時,形式就顯現出來了。每個形式都產生于“心靈的積淀”,是心靈運作的一個特定框架,它們吻合某種心理需求,這種需求最后形成一種簡約的形式,這也可以視為約定俗成的過程,通過簡約形式的相互聯系,結構也就誕生了。結構主義試圖對潛藏在現象中的組織作系統性的探討,在紛繁的表相中找出穩定的因素。
重復是小說這部分敘述的重要結構方式,重復敘事使小說的結構外顯出來,用雅各布森的話來說就是突出了文本的“詩學功能”。透過現象,究其本質,送信途中四人與紅衣主教的三個回合的較量,三次遇險,無論手段如何,過程如何,后果如何,都說明了后者阻截送信的意愿之強,勢力之大,送信任務困難之艱巨;達達尼昂三次借力脫險,三次解救被困的朋友,在表現藝術真實的同時,也為所述的故事染上了抒情的色彩。因為事物的反復或并列之中都深深寄寓著作者的愛憎和褒貶之情,它可以是一種強調,如三個火槍手不畏強敵的勇敢精神,愿意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深厚友誼,以及主人公達達尼昂與三個朋友肝膽相照的情誼;也可以是一種評判,如紅衣主教的處心積慮和不擇手段,大仲馬正是用了重復敘事這種簡約的淺層敘事形式傳達了更為深層的意義。
大仲馬最后一次采用重復敘事是在小說的尾聲部分。主人公達達尼昂與三個火槍手朋友一起出生入死,懲惡揚善,建功立業,最終受到國王路易十三、王后和火槍隊隊長特雷維爾的認可和嘉許;達達尼昂的真誠甚至感動了一直與他們作對的紅衣主教黎賽留,被任命為國王火槍隊的副隊長。達達尼昂心懷三位朋友,不敢居功,先后把委任狀帶到三個朋友的住所,請他們接受委任。三位朋友分別一一拒絕,最后阿托斯用鵝毛筆在委任狀上簽上了達達尼昂的名字。在這里,大仲馬通過三次邀請、三次遭拒的重復敘事凸顯四人之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深厚友誼,憑借感性的力量打動忠實的讀者。三段式重復敘事通過對感性的激發,讓讀者如同身受,“它激發出感性的內在真理的價值,使它們不再落入占支配地位的現實原則之下”,并“向占支配地位的理性原則發起挑戰:在展現感性的秩序時,它激發出被禁忌的邏輯——即與壓抑的邏輯相對的滿足的邏輯”。
重復敘事是“文化的一種修辭術”,“通過重復某種東西,文化的一些隱言的或無意識的層面顯露出來”。小說《三個火槍手》的主題之一是歌頌男性之間的友誼。大仲馬巧妙地運用重復敘事這種工整性的外化結構,不但為敘述平添情趣,而且從文本深層次傳達出四位朋友堅守的“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高尚情操,激發了讀者的感性思考,為表面文字敘述增加了心理深度,凸顯了小說歌頌友誼的深刻主題。
[1]江玉琴.理論的想象:諾斯洛普·弗萊的文化批評[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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