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80%的工人兄弟

□莊西真

為了80%的工人兄弟

□莊西真

中國老百姓在共和國的前三十年為國家的高積累付出了巨大的犧牲，生活水平二十多年沒有變化；在最近的三十年里，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但近十年來其提高速度一直低于GDP的增長速度。我們很多城市的硬件設施早已超越了發達國家的水平。按理說，在這種情況下，政府就應該多關心老百姓的生活質量，而不是繼續把城市打扮得更美好。但是，在中國要讓政府把錢直接花到老百姓頭上是很難的，盤踞在政府官員頭腦中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是，只有把資金投到“顯山露水”的生產性領域才是值得的。其實，一個純粹靠投資拉動的經濟是沒有前途的。因為投資雖然可以帶來對更多投資的需求，經濟可以增長一段時間，但這是有限度的，因為投資很快就會飽和。在很大程度上，蘇聯就是被過度投資（特別是軍事工業投資）拖垮的，而日本在過去二十年的停滯也和過度投資有關，比如，新干線修到了人跡罕至的山區，全國還修建了許多一個星期用不到兩次的專供蔬菜運輸的機場。中國雖然仍是一個發展中國家，似乎還遠未到投資飽和的地步，可最近的一些跡象表明，投資過剩苗頭已經出現。比如，北京奧運會和廣州亞運會（政府投資亞運會的資金就達到1600億元）搞了兩個“無與倫比”，弄得別的國家都不愿和中國玩了。

一個經濟要真正實現可持續的增長，就必須要依靠消費的增長。怎樣促進消費呢？給大家漲工資，增加人們的收入是前提，也還有別的辦法。為此，我在這里提出一個改進消費的方案，即投資教育，特別是進城的“新生代工人”的技能教育。我們老是講轉變生產方式，提升中國的制造能力，提高產品附加值等等，但這些都是建立在提高工人技能的基礎上的；一張好的設計圖紙必須經過技術工人的手才能變成完美的產品。德國和日本的實踐告訴我們，造就合格的產業工人大軍是保持制造業競爭力的必由之路。據統計，新進城的工人已經構成了中國產業大軍的80%，而這其中的80%只有初中或以下的教育水平。這些人中的多數不會回到正規學校去讀書了，對他們進行在職培訓是提升他們技能水平的唯一出路。已經通過的《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幾乎只強調正規教育，而把這80%的工人忘記了。其中的一個原因是，《綱要》是教育部系統起草的，而工人的職業培訓是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管的事情。因此，要提高這些新工人的技能水平，需要在《綱要》之外增加政府投入。一個辦法是，由財政部為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發行國債，后者用籌集到的資金支持新工人的在職培訓。

為什么要發行國債，而不是直接撥款呢？直接撥款花的是政府的錢，一是要得到官員的認可難度非常大，二是沒有起到動員社會資金的作用。截至2009年底，整個銀行系統的存貸差為20萬億元，這基本上可以看作是我國歷年經常項目的累計盈余，或者說是國民凈儲蓄的累積量。其中，除去準備金和央票占款，估計還有8萬億元閑置資金。國債把閑置資金挖掘出來，再投資到新工人的在職培訓上，就等于是把今天的儲蓄變成明天的生產力。最重要的是，教育回報提高很快，目前城市里的年輕人每增加一年的教育，年收入就可以提高10%以上，如果折算成資金回報率，其數值是很大的。在網上查到的中等收入城市（比如西安）職業高中的年收費標準為1800元，另加擇校費5000元（大體相當于國家的補貼），總計6800元，大體可以看作一年職業高中的社會成本。在收益方面，社科院李實等人的調查表明，新工人在2009年的年平均工資為16176元，因而，多接受一年的教育，他們的年收入可以提高將近1618元。拿這個數除以職業高中一年的社會成本，就可以得到，新工人接受一年職業高中教育的社會資金回報率為24%，遠遠超過外匯儲備購買美國政府國債的回報率 （還不受制于美國），這還僅僅是教育的私人回報，沒有計入教育的社會回報；而且，還要注意到的是，教育投資還有一個基礎設施投資無法比擬的優勢，就是不需要國家投入維護費用。因為教育具有自我加強的性質，一個人獲得教育之后，就會更加自覺地去獲得更多的教育；而且，教育程度越高的人，越會對子女投資更多的教育。由于教育的這種規模經濟效應，一個從一開始就投資教育的國家就會一路領先，而一個不愿意投資教育的國家就會被甩得越來越遠。

轉變生產方式是必要的，但這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而是需要花費一代人的努力。這其中最重要的，是轉變勞動力的生產方式。農村勞動力的轉移即使沒有完成，也已經超過了頂點；另一方面，人口轉型帶來的人口紅利也進入了下降期。以往，只要年輕人加入了勞動大軍，中國經濟就增長；從現在開始，這種簡單的勞動力再生產過程將越來越不適應中國經濟增長的要求了，隨著我國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和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對高層次高技能人才的需求將更加迫切,提高勞動力的技能將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責任編輯 肖稱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