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民居建筑文化研究的新視野
——讀《四川民居》所想到的

顧孟潮

1 四川民居研究的背景

拜讀李先逵先生的大作《四川民居》使我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作為陸元鼎教授主編的《中國民居建筑叢書》之一，李先生積30年來鍥而不舍的努力完成了《四川民居》這部72萬字的巨著，于2009年12月由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出版。

《四川民居》作者始于改革開放的20世紀70年代末，建筑界再次關注民居研究的新時期，認真研究吸收多年來中國民居建筑文化研究的積累，加之自身長期深入現場的調查研究，使該書資料更加豐富、視野更加高遠。

四川是典型的移民大省，民居文化資源極為豐富。四川在明清兩代即有“湖廣填四川”等大規模的移民活動，當地文化與移民文化相結合成為自成一體的巴蜀文化，既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中形成的，又是不斷吸收外來文化中變化發展的典型。研究和借鑒《四川民居》研究的新成果、新經驗更有其現實的深遠意義。

《四川民居》和叢書的出版標志著我國民居建筑文化研究已進入一個具有新視野、新角度、新追求和新拓展的階段。

作者“力圖從建筑文化學和人居環境學角度對四川民居建筑研究作新的探討，以期推進地域主義建筑理論，引領建筑現代化富于中國特色的創新。”作者為自己制定了很高的學術目標。該書共13章，特別設置了自然人文環境、四川民居源流、聚落分布選址與類型特征、場鎮空間形態與環境景觀、民居類型特征以及民居建筑文化保護與傳承等內容，顯示出作者的新視野和相應的學術功力。

從某種意義上講，“四川民居”是中國民居研究的縮影。從這個意義上講，對四川民居的關注和研究，對于推動中國建筑文化的研究和提高將會給力多多。

2 四川民居與居民

該書改變以往研究者往往主要從建筑設計應用技術角度出發，著重個體和技術層面的研究，深入到聚落整體及人居環境角度的研究。進行建筑文化學、人居環境學和社會學、民俗學、民族學、心理學、行為學等多學科的綜合研究。

作者研究民居時，對居民和居民社會研究給予極大的重視。為此開卷就設置了人文環境、四川民居源流、聚落分布等專門的章節，使我們對四川民居有了更加全面深入的認識，改變了以往的民居文化研究，往往只從專業角度就建筑說建筑，甚至到了只看建筑技術等細節，對于民居的主人－居民和居民社會的種種物質和精神需求關注不足，結果極大地限定了研究的深度和廣度的現象。

民居是表，居民是里，民居是形，居民是魂。研究民居最忌顧此失彼。兼顧兩者恰恰是《四川民居》的另一個突出特點。

筆者體會，兼顧民居和居民社會的研究是以人為本思想的體現，這樣做起碼有四方面優點：

（1）會加深對民居是建筑文化之母認識。民居是城市與建筑的源頭，不僅是現代建筑風格的緣起，更是建筑內涵歷史進程的根源和積淀。

（2）進一步證實民居是居民社會的鏡子，它真實具體的反映著居民當時當地的物質和精神需求，以及現實滿足這些需求的可能性的環境、條件及居民們的創造智慧。

（3）民居建筑文化是中華建筑文化寶庫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多民族共同創造的碩果，內涵極為豐富，是推進中華建筑文化現代化發展的重要起點和基礎。

（4）居民是民居中的名副其實的主人，因之民居乃是創造“公民建筑”、“公民城市”的真正起點和堅實基礎。

當加深上述認識之后，有助于克服借鑒民居成果時屢屢發生的只見民居建筑不見建筑主人——居民的現象，只見其形而忘其意的錯誤。

3 四川民居與建筑模式語言

《四川民居》的第三個突出特點在于，經過細致深入的研究之后，著作形成了一系列四川民居特有的建筑模式語言。如聚落選址的幾個原則、場鎮類型的八個特征、民居的諸多類型、山地營建的十八種手法等。這些專業術語的形成因為有著扎實的基礎將會有著持久的生命力，這是對民居建筑文化研究的重要貢獻。

眾所周知，新術語是新理論產生的前提和先導，一個術語往往可以以一當十，以一當百概括豐富的內容。如《四川民居》在介紹四川民居結合地勢，利用地形，爭取空間，匠心獨運的山地營建手法時概括為六類十八個字（該書228～232頁）：臺、挑、吊，坡、拖、梭，轉、跨、架，跌、爬、靠，退、鉆、讓，錯、分、聯，稱為“山地營建十八法”。這些術語手法對于從事山地建筑和城市規劃設計的人很能開闊思路，乃至直接引用。

中國的不重視現代科學技術術語（模式語言）和建筑理論的弊病由來已久，因此大大推遲了中國建筑科學技術發展的進程。

筆者認為，處于新時期、新階段的新建筑應當也能夠有自己的新視野、新經驗和新的建筑語言、新的建筑理論。

當中國民居建筑文化研究成果，能如該書達到形成科學簡練的建筑模式語言和理論境界時，理論上便趨于成熟。實踐上才便于更多人理解其深刻的文化內涵，便于人們借鑒和應用這些模式語言，解決自身遇到的城市規劃、建筑設計和施工的具體問題。建筑風格上才能真正排除偽劣假冒的地域主義——靠照貓畫虎、表面上套用一些民居的建筑形式和手法，粘貼一些已經失去原有意義的符號如大屋頂、斗拱、吊腳樓等謊稱“民族形式”和“地方風格”的做法。

民居研究是“見微知著，開源發流”事業，也是艱難玉成的事業。如今已經有了《中國民居建筑叢書》、《四川民居》等一些建筑文化研究的基礎，已有的新經驗、新成果開拓了人們的新視野、新思路，讓人期望在更多的后繼者接力式地堅持下去的情況下，出現中國民居建筑文化研究，在中國建筑文化研究的整體上，發揮推進地域主義建筑文化理論、引領創造富有中國特色的現代化城市與建筑作用的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