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鳥在河灘那排歪脖子老柳樹上拼命地叫嚷“割麥插蔸割麥插蔸”,很抒情很悲壯的調子。好像它一不叫,人們就不曉得要播種栽苗一樣。莊稼要種,愛情能不能播種呢?我面對一封情書發(fā)呆。
中考前夕這個節(jié)骨眼,忙中添亂,我的書包里無緣無故被塞進了一封纏綿十二分的情書。
是用那種“黃鉆貴族”一樣的紙寫的,顯得既高雅又浪漫。
“親愛的曼曼,你的倩影時時刻刻分分秒秒在我眼前晃動著晃動著……”情書一開頭,就是火辣辣的句子,我把頭埋進抽屜里,狠狠地瞪著這兩張令人心跳加速的甜言蜜語的紙,只覺得又羞又惱,是它擾得我整整一節(jié)語文課沒聽進老師一句完整的話,倒只有《望江南》里那個盼夫歸來的思婦形象在我的腦海里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我差點像那個思婦一樣墜入情感的深淵……
黑板右上方,倒計時牌醒目地提示著:離中考只有40天。彩色粉筆寫的,班主任老師用心良苦。
天!只有短短40天了!可我腦子里似乎已是一片空白,連先前記得的一些公式和英語短語,一下子仿佛全跑劉爪哇國去了。鎮(zhèn)靜啊,鎮(zhèn)靜!作為班上第一把手,作為歷史以來成績無人敢與我匹敵的第一名,我難道要栽在一封無來由的情書手里么?
我不停地安慰自己。可越是想撫平那些波瀾,心中就越是煩惱。自習課的教室里亂哄哄的,我靜不下心來,索性又摸出這顆涂滿了玫瑰色的“炸彈”來。
是誰在這個青梅酸酸的季節(jié),還膽敢向我暗遞來這樣的一杯蜜汁?不!是一個燙手山芋。直搗騰得我心里像一下子進來了十五個吊桶在七上八下地打水……仔細讀這封情書,還是頗有文采的,里頭有不少抒情優(yōu)美又含意深遠的句子,有點像散文詩。如果是意志薄弱的多情女子,讀到這火一樣的美文,不被服服貼貼打倒才怪!
作俑者是不是我們班的?我快速地用大腦把那些平時作文被老師評點次數(shù)多的才子篩濾了一遍。語文科代表張大龍漸漸從我的腦海中浮出來,他喜歡舞文弄墨,且又有這個水平。是他嗎?這家伙平時一本正經(jīng)搞學習,想不到還是一個道貌岸然的花花公子!我用眼睛的余光往他座位那邊掃去,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他詭秘的神色。
教室里仍就鬧哄哄的,爭論聲、竊竊交談聲,此起彼伏。黑板上的彩色粉筆字虎視耽耽地立在那兒,逼視著我。
青春多像一只美麗得憂郁的風箏,它不停地在空中飄啊飄啊,它在尋找生命的軌跡。我想,風箏那頭的線必須要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里,否則,風箏就會隨風飄蕩而去。
再掃視張大龍,那家伙似乎注意到了我在窺探他,他朝我這邊扮了一個鬼臉,吐出來一截紅舌頭。
我心里斷定就是他!往往那些看上去正經(jīng)八百的人,一旦使起壞來,還真有一肚子的壞水。他肯定在耍我。我決定要弄一個水落石出。
有一天,趁他不在教室的機會,我派死黨搜索他的抽屜,終于找到了那種黃鉆貴族一樣的紙。我撕了一張。然后,悄悄地把紙和那封情書交給了班主任老師,并要求老師私下過問此事。
過了兩天,老師背后告訴我:張大龍并無惡意,他一直是班上的第三四名,他想在最后一次月考中勝過你,而想出來這一招擾亂你陣腳的方法,好使你分心退步,他爸媽允諾他拿下第一名有重獎。
周末,走出學校,我和張大龍在校門口不期而遇。張大龍朝我咧嘴一笑,我也朝他咧嘴一笑,并說:張大龍,你想爭第一名,想得美!
我不可能被別人擊倒,也不可能被自己擊倒。
學校:湖南桃江縣鸕鶿渡鎮(zhèn)中學:導師:佚名
點評:青春宛如一只美麗得比郁的風箏,而情書則是系住風箏的線。文章由一封情書引起,中考前夕,“我”收到了一封浪漫的情書,通過“追蹤”,找出來的“真兇”竟是我的“對手”張大龍。作者顛覆了以往中學生對愛情悸動的書寫模式,情書的作用不再是傳情,突破了讀者的閱讀期待。此外,文中的心理描寫十分出色,頗具真實感。
(曉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