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四月春光一樣的豹紋

1晚春，黃昏灰蒙的街道，陶灼灼穿著深紫色的小風衣，漫不經心走在回家路上。一個人的家，連個寵物都沒有，她慢慢回還是快快回，又有誰會介意呢？

老媽曾經來跟她住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她備受考驗。每天回家，老媽迎上來都是一臉失望：“閨女，怎么又是一下班就回來了？天哪，難道就沒有男孩看上你嗎？”為了老媽的健康著想，她趁著長假，報名參加了老年旅行團，和老媽看了一回不看會后悔看了更后悔的“世博”以后，密謀著把她運回老爸身邊。

她對自己有句經典評價，不是理想的女性，但是有女性的理想。理想之一，就是邂逅一個很帥很深情的男孩，談一場很美很浪漫的戀愛。

這個理想經常在回家路上跳出來，在腦海里回蕩。雖然至今無法實現，但她比老媽淡定多了。正在回味理想，電話響了，朋友說：“灼灼，明天我們櫻花公園燒烤吧，好多朋友都去哦。”

“嗯嗯，是這樣呢，我跟人約好了去爬山。”拒絕，習慣的拒絕。她并不是真的跟人約好去爬山，只是因為她很懶，一直以來，她都懶得參加集體活動，懶得認識新朋友，懶得改變生活。這個懶洋洋的姑娘，她習慣了守著自己小小的世界。懶洋洋地，等她的王子光臨。

并且，懶到連內衣的顏色，她都懶得改變。數年如一日的，她都穿著粉色的白色的肉色的總之是顏色保守的文胸。

掛掉電話，抬眼望，視覺受到熱烈的沖擊，咦？櫥窗里的掛著那個，是什么？豹子嗎？豹子皮嗎？還是，豹紋內衣？她停下來，仔細瞅瞅，哦，好像是后者。

它就掛在櫥窗里，妖妖灼灼，神秘魅惑。

哼，豹紋什么的，那是壞女孩才穿的。那是她從前的認識，但是這一刻，她的思維不知怎么的，忽然大逆轉，既然做了二十多年的良家婦女也沒得到什么實惠，做一回壞女孩又何妨？

她徑直走到豹紋前：“老板，這套內衣，70B，給我來一套。”這是一個女孩用品店，老板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她包好內衣，望著灼灼笑得很詭異：“恭喜你哦，你是本店第100位顧客，獲得禮品一份。”

禮品是一張消費券，上面印著——憑此券可獲得“光陰故事”攝影圖片一張。

“光陰故事，什么東西？”

“一個很特別的攝影圖片店，消費券上有地址，一定要去哦。”她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特意加強了語氣，似乎暗含了某種神秘意味。

可她懶得好奇。她收起消費券，并沒有打算循著地址去找那個特別的“光陰故事”，但是卻拎著裝豹紋內衣的環保袋，哼起一首叫《光陰故事》的老調調，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我們，就在那多愁善感的初次，流浪的青春……

2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豹紋被穿了起來，當然不只穿了豹紋啦，外面還穿了印花的衛衣。明明沒有戀愛，她整個上午都心神蕩漾。蕩漾著蕩漾著，午餐就到了。本來，按她的惰性，都是慢吞吞走到樓下食堂吃大鍋飯。但是，天空里，陽光燦爛，她忽然想吃一碗加了香菜的牛肉拉面。

她知道有個地方，有這世上最好吃的牛肉拉面。雖然有點遠，但是好不容易動了心，那就去吃吧！

用餐位置在三樓，靠窗，吃著面，她無意識地往對面望，對面是步行街的后街，視線正掃描到一家小店。剛要一掠而過，等等，那店名是什么？光陰故事？

吃完面，打了一個香菜味的飽嗝，她走了過去。滿墻的圖片，每一幅都閃耀著清晨的微光，有些清晰，有些模糊，清晰的照片很有意境，模糊的照片就像野獸派印象派之類的畫作。她不由得問：“這些模糊的照片，是怎么拍出來的？”

“是我們店主晨跑的時候邊跑邊拍的，”店小妹答。

“跑著也能拍照，真不可思議。那個，你們店主，是男的吧？”矜持如她，在正常情況下，是絕對問不出后半句那個市井八卦的問題。也許是，香菜和牛肉起了生理反應？她踱到墻邊去選圖片，借此回避尷尬。

店員小妹卻熱情似火：“是呀是呀，很帥哦，還是單身呢。”說著還遞過來一張非官方名片，上面印著，章煦，業余攝影家。

店員小妹熱情似火，讓她聯想到女孩用品店那個漂亮的老板，莫名地覺得，這倆人都笑得很詭異！

她胡亂拿了一幅日出圖，低頭匆匆逃走，推開玻璃門——“哎呀。”她的肩膀撞上了一個肩膀，話說那肩膀真是結實，她都被撞痛啦。

抬起頭，是一雙溫和的眼睛：“對不起，撞疼你了吧？”

她沒能看清他的模樣，她只感覺到大片大片的陽光，從他的身上，周圍，燦爛地涌現，她還分明地感受到融融暖意。

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我在做什么？犯花癡嗎？我的大帝……趕緊，跑吧。

3她把日出圖貼在電腦桌后面的墻壁上。

某天，埋頭寫了一下午枯燥的英文后，她抬起頭來，看著那一輪冉冉紅日，從森森高樓大廈后冉冉升起，心中一動。

看著太陽升起，那一定是很奇妙的感受吧？她還沒有體會過。心里蠢蠢欲動，有個聲音在說，我要去看日出！我要去看日出！

那就去吧！她馬上決定。

從未有過的早起，城市沉睡在灰色蒙光之中，她奔跑在路上，蜿蜒山路，盤旋而上，由于長年缺乏運動，才跑到一半她就沒力氣了，靠著一顆松樹喘氣。

放棄的念頭閃過的瞬間，一個帥哥追上來：“快點跑哦，要不然趕不上看日出啦。”帥哥濃眉如墨，笑意淺漾，白色運動衛衣勾勒出健美身材。她對這位帥哥無端生出“鄰家大哥”的好感來，因為這個人，有點眼熟……“在哪里，在哪里見過你，你的笑容如此熟悉……”另一首老調調在耳朵里莫名反芻起來。

帥哥率先道出真相：“我見過你，那天在我的圖片店門口。”

他是“光陰故事”的店主？章煦？那他一定知道她選走的是日出圖，所以猜她這么早起來肯定是看日出。因為他拍的照片，她就一早起來看日出……這樣的因果，太太太引人遐思啦！她真的很想抵賴。

她還沒說出抵賴的臺詞，只見他舉著相機，對著她按下快門。

“你拍我干什么呀？”

“你的眼神，很特別。”

她的心跳又出故障了！這回不是漏掉一拍，而是亂了節拍。

山頂有一顆松樹，松樹下有一塊突出的大巖石，她和章煦并肩迎風而立。太陽噴薄而出的一瞬，人生在世的美好感受涌上心頭。側頭偷望身邊人，心驚肉跳，一種只存在于傳說中的感覺，頃刻光臨：一見鐘情。

她側頭，輕聲說：“你相信嗎。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看日出。”

下山，章煦說：“原路返回就少了點趣味，不如我帶你走小路吧。”

小路在山林里穿梭。林間鳥兒啾啾鳴叫，蜜蜂成群飛舞。

走著，忽然傳來幽香陣陣，她驚訝：“好香啊。什么花？”

“跟我來。”他帶著她小心地走小路的另一側，下面是一個斜斜的山坡，蘭花，紫色的，白色的，在山坡上開著，綿延成片。她探出身體，將這香氣深深吸進肺腑。

“小心。”他拉住她的手，往回一拽，“要是滾下去，你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但是，如此偶遇，實在美妙，她拿過他的相機，半蹲半跪著，拍了一組蘭花照片。臨別時，順理成章地，章煦說：“留一個聯系方式給我，我好把照片傳給你啊。”

4章煦在Q里說的第一句話，不是赤裸的 “你好”，而是這兩字的擴句：“遇到你，真好。”

陶灼灼矜持地回復：“幸會幸會。”

心中卻妖嬈起來，一生之中，能有幾次這樣的巧遇？

老爸上線了，一上線就連發3個振屏。灼灼忙問：“QQ歡樂豆送的積分用完了？別急啊，我給你一個我不用的QQ。”

“你老媽想你想得生病了！趕緊回來一趟！”才多久沒見？至于嗎？趕緊打電話回去，她還啥也沒來得及說，老媽就嗚嗚嗚地哭開了。

啥也別說了，回去一趟吧，趕緊地。

飛機飛過換日線，小寐的她，覺得有點冷，不由自主瑟縮起身體。過了一會，一塊小毛毯溫柔地搭在她身上，她微睜了眼，才一個“謝——”字出口，詫異無比，給她搭毯子的人，不是空乘！而是章煦！

他笑意盈盈，眼底滿是歡喜：“我坐那邊，沒想到真是你。”

“嗯，我回家。你呢？”攏了攏毯子，她面上很淡定。

“去看姐姐，她剛生了寶寶。”他依然是款款欣喜。

下了機場大巴分別的時候，章煦還繼續套著近乎：“沒想到，我姐姐竟然做了你家鄉的媳婦，那我們也算是親人啦，我要找你當導游，你該不會拒絕吧？”

“嗯嗯嗯。”她點頭。

急急地敲開家門，老媽紅光滿面地迎上來，笑得那個青春活潑喲：“哈哈，真的把你騙回來啦！你真的愛我！我好感動喲。”

不好！中了奸計！

“是這樣的……”老媽拉過她坐下，“我有個老同學，她們全家早幾年就移民去了英國，這次回來探親，我們見了一面，哇，沒想到，她家兒子，長成那么大一枚帥哥啦！正在讀研究生呢！而且，還沒有女朋友！”

灼灼往后一靠，警惕地說：“老媽，你想干啥？”

“他們就快要回去啦！我趕著叫你回來，想讓你們見見面，看能不能發展，小時候你們老在一起玩，還算是青梅竹馬呢。”

“不！”灼灼很堅定。同時用目光向老爸求助，老爸見勢不對，以做飯為理由躲進廚房。

接下來，灼灼和老媽展開了一場激烈的關于愛情和人生的大辯論。老媽堅持要她主動發招，會見“青梅竹馬”，她堅持要消極等待，與愛情邂逅相遇。她說老媽功利，老媽說她幼稚，最后誰也沒能說服誰，卻把老媽急得一陣猛咳，她為老媽揉背，揉著揉著，她心酸酸的。

5晚上，章煦打電話來了，說明天想請她當導游。

她握著電話，眼珠子骨碌轉轉，說：“可能去不了，我明天要去跟一個帥哥會晤。”

“哦，那你忙你的……”他怏怏地掛了電話。她撇撇嘴，就這反應？還真是叫人失望……于是，這天晚上，她失眠了。

失眠正在進行，短信息響了，章煦說：“你不要去，好嗎？”

她眼珠子又轉了轉，問：“為什么呀？”

那邊回：“因為我喜歡你呀！”

哈，有了這句話，她就心里有譜啦。她信誓旦旦地對老媽說：“別讓我去跟青梅竹馬促膝長談什么童年趣事了，我保證，過些日子我給你帶一枚更大的帥哥回來！”

于是，老媽的一番苦心倒也沒有白費，她帶著章煦玩了一天。而且，很有私心地，都是去的她喜歡的那些地方，蓮花池，廟街，中山路，半月島。這些地方，都有她成長的痕跡，青春的記憶。和章煦坐在半月島的石頭上曬太陽，她想，這感覺真好，我的青春你不曾參與，所以，我現在帶你來，觸摸我的記憶。

但也只是想想，卻并不說出來。扭頭看他，他若有所思微笑不語。咦，我的小心思，他能感應？

去的時候在航班上偶遇，那純屬巧合。要想一起回去，那就要用點點計謀了。章煦是這樣說的：“你幾時回去？我幫你訂票吧。”她看懂她的計謀，很上鉤地答：“明晚。”

連座位都是連在一起的，飛了一個多小時，快降落了，卻聽喇叭里說：“各位乘客，因機場地面霧太大，此次航班無法降落，轉飛鄰市機場，望大家理解。”

鄰市機場候機廳，章煦站在灼灼面前：“真巧，我們腳下的土地，正是我的家鄉，這里有一條美麗繁華的仿古街，有很多美食，叫做錦里，去不去？”

“要是誤機了怎么辦？”若是以往，她定會有這樣的顧慮，一顧慮她就會退縮。但此刻的她，是身著豹紋的她，于是便獲得了豹紋一樣的力量。誤機嗎？趕不回去嗎？會露宿街頭嗎？她，不在乎啊不在乎！

6夜晚的錦里，絲綢燈籠高掛，艷紅輝煌，青瓦蓋房青磚鋪路，竹木桌椅散發這古樸香氣，街邊是民間特色小吃，手工藝品，灼灼童心爆發，跑去吃糖畫兒，吃涼粉，學剪紙，捏泥人，恣肆而酣暢，像個逃學游玩的孩子，她在那個森森城市，循規蹈矩，太久了，也孤單寂寞，太久了。

章煦一直噙著微笑，走在她身邊，她做什么，他都陪著。

她走進一間桑蠶絲織品店。她看到一條手鏈，細膩軟糯，華光閃耀，結頭處，是一粒澤翡翠圓珠。店員立刻取出來，說：“小姐的眼光真好，我們店首飾不多，這是最美的一件。絲是稀有蠶種天蠶吐絲，手工紡絲手工編織，翡翠是A貨冰糯種，我來幫你試戴一下。”

很美，很相宜。灼灼抬手晃了一晃，不舍地取了下來：“謝謝。”在心儀的男人面前，面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卻因為太貴不敢買，這是多么微妙的心情，尷尬，卑怯，俗氣，不得已，論如何，自己買花自己戴，真的只能量力而行啊。

章煦走過來，輕聲說：“喜歡就戴上吧，我送你。”

那微妙的心情里，又多添了一絲莫名的委屈。仿佛一說話就會哽咽了，她只能潦草生硬地拒絕：“不。”

走到一家客棧外，紫藤花宛如瀑布一般，沿著院墻傾瀉而出，她說：“今天晚上我要住在這里！”正在唱歌的章煦點點頭，牽著她走進去，要了兩個房間。

清晨，她開門出來，他等在門外，拉過她的手，將一個碩大鮮艷的花環套在她的手腕上，花環用紫藤花條編成，藤條緊緊地纏繞，花葉相襯密密實實，。結頭處用綠葉裹了一個瑩潤碧綠的小圓球。

他粲然一笑：“這樣的手鏈，你總不會拒絕了吧。”

她舉起手腕，迎著陽光晃啊晃啊，忽然轉身，仰頭看他的臉，她多么想用那只戴了花環的手，環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邊，深深一吻。

然而，還是，沒有。

很遺憾，她沒有。

但是，她仍然懷著歡喜美好的心情繼續享受他的主動和熱情，只是，礙于慣性的矜持和惰性，她不曾主動一次，以前也從來沒對任何男孩主動過。

她只是傻傻地，懶洋洋地，覺得很幸福。

然而，這樣的欣欣向榮在某天，她的幸福，戛然而止。章煦不再打電話來，QQ也灰暗，沒有一句問候，沒有一絲消息，就好像那些個日出啊飛行啊錦里啊，統統不過是她的春夢一場。

就像一場好戲，只演了一出序幕，帷幕就毫不留情地拉上了。這倒是符合她的愛情規律。她又走到愛情的生死關頭，以前出現這樣的情況，她也不會主動，更不會尋找原因解決問題，她只是等待，然后放棄。

如果非要總結經驗，她只能認為，那不是她理想中的很帥很深情的男人，她不期待和此人深入地來一場很美很浪漫的戀愛。

但這一次，是章煦，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的一見鐘情。

她多么寶貝那個花環，為了不要葉落花謝，她去干花店請人做成了干花，包裝在透明的蟬翼紗袋里，掛在窗口。

她怒了，她必須一探究竟。

她買了個連帽的薄衛衣，套著它去南山，天色微明就藏在章煦跑步時必經之路的樹叢；

她去“光陰故事”對面的冰飲吧吃刨冰；

她去他工作的銀行黃線外排長長的隊；

她還叫過出租車跟在他的車后；

她在他樓下仰望過他窗口的燈光；

……

跟蹤得來的信息令她心疼心酸，他的生活，是雖然豐富，卻也寂寞，他來來往往，都是一個人，唯一的跟隨，就是自己的投射到路燈下的影子。

在跟蹤他的日子里，她還沒見他笑過，記得跟自己在一起的他，一直都笑意盈盈啊。

他很落寞，在沒有她的日子。這是她跟蹤一段時間得出的結論。

但是，既然如此，他為什么忽然又退縮了呢？

還有，她要怎么做呢？

7又一次路過女孩用品店。

漂亮的店主似笑非笑地喊住她：“喂，陶灼灼。”

她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店主這回真笑了。

很輕盈地一笑，招手請她進店坐下，又給她倒杯水，然后，她說了一個小故事給她聽。

有一個女孩，一直暗戀一個男孩。同時，她猜男孩也暗戀著她。作為女孩，自然期望得到對方的主動告白。于是，她等啊等啊，從小姑娘等成大姑娘。男孩還是沒有告白的跡象。以前，她以為是大家還太青蔥，所以缺乏勇氣，可是等到現在，他還是不發一言。他在其他方面，都很順利和成功，不可能不成熟，早就熟透啦。但是呢，他沒有女朋友，這說明她仍有希望。她和朋友商議后決定，必須鋌而走險，鞭策他！

他們設計了一張消費券，并約定，女孩店里的第100位顧客獲贈這張消費券。他們和男孩打賭，顧客會不會拿著消費券去他店里消費。男孩賭的是：“不會。”他知道，他那些照片不受大多數人青睞。女孩賭的是：“會。”他們的賭注是：誰輸了，誰就要在一個月之內戀愛。

按照設計的思路，如果女孩輸了，女孩正好趁機向男孩告白。如果男孩輸了，他那么內斂，不太可能在一個月完成這個任務，那么，在激將之下，他一定會向女孩告白。不管誰輸，女孩都能贏得機會。

但是，大家都錯了。男孩向另一個女孩告白了，也就是那第100位顧客。

女孩最終明白了一件事，男孩從未暗戀自己，只是朋友相待。遺憾傷心，但也算是，可以安心放手了。

不用她再解釋什么，陶灼灼已然明了，顧客是自己，男孩是章煦，女孩就是眼前這位美女。

這是真人真事嗎？就發生自己身上？莫名其妙毫不知情的，自己就卷入一場現實版的言情劇？這……口味重了點吧，有點難以消化。

但她總算明白為什么章煦突然退怯了，任務完成，班師回朝了唄。

而她該怎么做呢？那就是，站起來，端起手里的杯子，仰頭把水一氣喝光，然后把杯子扔在垃圾桶里，說：“再見！“

她傷心憤怒委屈，可她不能在別人面前表露出來。否則，那顯得她多傻氣啊，她不過是他為了完成任務順手撈的稻草，而她卻把他視若珍寶。

她有點懊悔，要是乖乖聽老媽的話，去和青梅竹馬促膝長談童年趣事，不說實現女性理想什么的，至少不至于像現在這樣，碰得鼻青臉腫體無完膚吧？

罷了，懷具的人生不需要解釋，你懂的。

8她不再跟蹤章煦，不再關注他，還努力克制不去想他。

可是，生活再也回不去他出現以前的樣子。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是，陶灼灼的心里，卻清楚明白。比如，她再也無法睡懶覺了。自從體會了親眼看著太陽從云層后升起來，她就迷上了那種神奇的美麗。后來的好些周末，她都和章煦一起去看日出。

現在，周末沒有了章煦，她一個人去看日出。

她還想起春天的時候遇見的那些蘭花。下山的時候，她在林間小路穿梭，來到小岔路盡頭的山谷旁。

幽香陣陣，撲鼻而來。

她原來以為，蘭花只在春天開，沒想到，秋天也會開花！她都不好意思告訴章煦，蘭花草她見過，但是開著的花，那個清晨，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她想挖一株回去，種在花盆里。地上有枯枝，她撿了一枝粗的，打算用來掘土。

她看了，離自己最近的地方有一個小凹坑，正好落腳，站在那里挖了蘭花，還可以爬上來，她慢慢地爬下去。

她踩滑了，沒有成功在小凹坑著陸，而是“哧溜——”，像坐滑滑梯一樣，滑到谷底。、

山谷并不深，但是抓住坡壁爬了幾回，她發現，爬不上去。想要從谷底出去，路在哪里？兩面是坡壁，兩面是密密實實的灌木叢，她根本不敢往灌木叢里走。

一切的意識都模糊了，她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回去！誰來救我！

“章煦！章煦！章煦！章煦！”這是不由自主從她嘴迸發的名字。她一遍遍喊著，山谷一遍遍回應：“章煦！章煦！章煦！章煦！”

奇怪的是，她不絕望，她居然充滿信心，她想，章煦一定就在附近！他一定在慢跑！在拍照！他聽得見她！

她一聲聲喊著，山谷一遍遍回應著。

忽然，一個人從山坡上“哧溜——”，像坐滑滑梯一樣，滑到他面前。

他坐在地上，抬起頭，氣喘吁吁，笑著說：“第一次，第……一次啊！你喊我，喊我的名字，真好聽啊。以前，都是我喊你，你應我，要么你就是“喂”……”

他握住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你無法想象，這對我多重要。”

9原來，曾經，他有過一場愛情序幕，年少的他，勇敢，主動，熱情，對方卻一直矜持，沉默，懶洋洋，年少的自尊多敏感奇異啊。他說：“就像對著無人的山谷在呼喚，無論多用力多大聲，你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回音。那種感覺，好孤單，惶恐。”

從此，很久很久，他不靠近愛情。

直到，陶灼灼舉著那幅他拍的日出圖，紅著臉逃也似地跑出來，撞在他的肩膀上。那一刻，一見鐘情。

他說：“遇到你，我幾乎傾出我積累多年的勇氣和熱情，可你，居然跟我的愛情序幕一樣，懶洋洋的，連我的名字都懶得喊，我真是……所以，我又膽怯了，退縮了……你不知道，你不再偷偷跟著我的時候，我又開始偷偷跟著你，今天我看你從小路下山，我也遠遠跟著……”

他在谷底挖了一株蘭花，用外套包著，抱在懷里，牽了陶灼灼的手，在灌木叢里找到一條隱蔽的小路。

她說起女孩用品店老板告訴她的故事。他說：“如果你不出現，我的選擇，一定是，甘愿認輸。”

后來有一天，灼灼問：“看日出那天，你拍了我一張照片，是我的眼神，我都沒看到過呢。”

章煦瞇縫起眼睛，慧黠地笑：“哦，那張啊，像四月春光一樣的豹紋。”

“什么豹紋？”

“錯錯，我本來想說，像四月春光一樣的眼神。”

“不對，那天我穿的是豹紋內衣！T恤有點透，你是不是看到了！”

章煦笑而不答，轉眼看到窗口的干花，他取出來，抖掉花葉，解開藤蔓，將一條綴著翡翠的桑蠶絲手鏈抽出來，戴在她的手腕上。

現在的灼灼，當然不再矜持不再懶洋洋，狠狠熊抱之后，又加上一個洶涌的深吻。

文字編輯/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