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化的視覺

提到德國畫家，人們都會將其與表現主義風格相聯系，而生于德國、長于德國的格哈德·里希特卻是個例外。作為油畫家，里希特以富于生活化的照片寫實和純抽象的作品引起藝術界的強烈回響，創新的風格和敏感的題材使他不斷在國際上獲得大獎。同時，他還成為藝術收藏界炙手可熱的人物，他多次名列《藝術指南》(Kunstkompass)在世藝術家世界排行榜的首位，2008年倫敦蘇富比將他的一幅名為《燭》(Candle，1983年創作)的油畫以1050萬歐元成交，使里希特成為在世德國畫家中身價最高的一位。

這位成功的畫家16歲就離開學校，當過攝影助理，后隨著一個業余歌舞團體周游全國，1951年進入德累斯頓藝術學院學習美術，畢業作品是一幅社會主義現實主義風格的大型壁畫，現陳列在德累斯頓德意志衛生保健博物館里，該作品顯示出其天賦才華。當時他生活在東德，多次西德旅行使他被一種令人激動的抽象表現力所吸引，1959年，里希特去西德觀看了第二屆卡塞爾文獻展，波洛克和封塔納的作品深深震撼了他。他開始在自己的畫室寂寞地進行其無形式藝術的實驗。出于對東德文化狀況及不能充分發揮其藝術才能的不滿，他于1961年3月與妻子逃往西德。當年秋天，他在杜塞爾多夫國立美術學院重新入學，接受二次美術教育。他摒棄之前所學，并嘗試用新的藝術語言進行創作。

他開始探索抽象性作品，但不久便放棄，選擇了一種獨特的創作方法，即照片繪畫(Photo-based Painting)，60年代至今，他一直堅持這種畫風。他以照片為基礎，但不完全重現照片，而是通過樣板的媒體性質與繪畫融合將差異性體現出來。此畫法最突出的特征是照相性的灰色及主題的不清晰性，在繪制時，經常將兩種相互矛盾的手法(粗糙與細致)并置于同一幅作品中。忽略原照片的細節是藝術家經常采用的手段之一，在忽略細節的同時對照片進行模糊化處理。早在1972年，里希特的作品《48幅肖像》就代表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參加了威尼斯雙年展。這個黑灰色的照相現實主義系列油畫作品，描繪了他從一本老百科全書中挑選出來的48位作家、自然科學家、作曲家和其他名人的畫像。

在里希特“照片繪畫”的畫作中，經常出現曝光過度、對焦不準而模模糊糊的狀況，而這種模糊卻往往帶有不可抗拒的魅力。他并非想在油畫中精確展現照片原本的面貌，而以模糊的圖像產生某種特性。《讀報女孩(804)》，乍看畫面清晰如照片，但細看之下，人物的頭發、報紙和背景物體，都有虛幻的神秘感。像這樣的讀報主題他畫過多幅，畫中的人與物都模糊不清，卻非常打動人。這動人的力量不僅來自于繪畫技巧，也來自畫家對素材的選擇，從而使觀賞者在這些“模糊”的作品前會產生一種時光流逝、人生如夢的疏離感。

里希特對“平庸”的快照比對“藝術性”照片更感興趣。他認為，“藝術性”照片追求的所謂和諧和結構上的效果，在內容上顯得貧乏；相反，在平庸的家庭照上卻實實在在地洋溢著生命力。1995年他創作的《S.與孩子》系列作品，如同隨意按下的快門，顯示出私密性的自然狀態，柔和的色彩和模糊的形體，充分表現出藝術家天真的本性和內心的敏感度。

里希特還是一位變化多端的藝術家，70年代中期，他開始同時進行抽象繪畫和照片繪畫的創作，平行展開的是另一個抽象世界。這些看上去與他的其他創作格格不入、但又同期進行的畫面，不易解讀，與唯美溫柔的照片繪畫比較，顯得不相匹配。里希特就是這樣在具象和抽象之間反復轉換，以示他對抽象和具象藝術劃分的質疑。

無論是輪廓不明的速拍式家庭照片繪畫，還是尖銳而具有飛速流動感的抽象繪畫，都可以隱約地感到藝術家更多地依賴于內心直覺，表現出其繪畫特征既精確細致又與之保持距離的風格。1997年格哈德·里希特獲威尼斯雙年展大獎，當時組委會給他的評語是：“一位經驗豐富的、理性的藝術家，其作品將給20世紀留下永遠的印象。”這位冷靜、沉穩、自我反省式的油畫家，沒有大張旗鼓的宣言與盛氣凌人的魅力，只有一如既往、天天如此的繪畫實踐，“我相信繪畫”。作為當代藝術的標志性人物，至今還以他多變、多產的作品影響著世界藝壇。

(責編 彭慶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