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錢是個技術活

無論電影還是電視劇，都是燒錢的藝術。但錢要怎么燒確實是門技術活。除了必備的影視理論之外，還應該知道什么叫現金流，什么叫對沖基金，換言之，制片人就得是藝術和商業的騎墻派。除此之外，更為關鍵的一點就是知道圈內秘而不宣的游戲規則。目前，能做到如此要求的制片人，國內并不多見。

以前采訪過一個專做時尚類電影的制片人，酒過三巡，他用略帶謙遜的語氣說，他目前只能運作1000萬的電影，給他一個億，還真不知道怎么花。作為一個外行，我非常吃驚，當下第一直覺是這人比較矯情，這年頭哪還有給錢不會花的人啊？而現在，當我采訪了更多的制片人之后，當我對這個行業有了更深的一些認識和感觸之后，我才慢慢了解了花錢的藝術與壓力——不僅要用到刀刃上，而且要學會用最小的餌釣最大的魚——影視首先應該是對投資人負責的藝術，千金散盡打水漂，還不如存在銀行吃利息。

目前國內一部水準尚可的電視劇，其成本價要80萬左右。這80萬至少有50%給了明星。沒辦法，明星有號召力，觀眾喜歡看明星，電視臺就樂意買賬。一部戲倘若沒有一個明星，往往賣不出好價錢，即便播出，安排的時間檔也不容樂觀。可花在明星身上的錢多了，用于拍攝和制作的費用也會相應地此長彼消。這是一組至今都無法調和的矛盾沖突。現在，隨著通脹指數的持續走高，明星的價碼也水漲船高。國內電視劇一線明星如孫紅雷，據說最高能拿到50萬一集的天價。要知道，在制播分離之前，央視收購價最多不過80萬。孫紅雷一個人就占了一半還多。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嘛，制片人就算是咬碎銀牙，也得往外掏。

也有更大牌的制片人不買明星的賬，比如張紀中，籌拍《西游記》的前前后后不斷對媒體炮轟、譴責明星漫天要價。張紀中當然可以不用明星，因為他本身就是明星。像張藝謀、馮小剛一樣，他們本身就已經具備號召力，而且非常懂得如何宣傳和經營自己的品牌，可對于大多數不善于面對鏡頭，又沒有到臉熟程度的導演而言，要想確保作品的影響力和收視率，還真得啟用大牌明星不可。這么說好像明星成了洪水猛獸，我們用辯證法一分為二來講，許多一線明星確實是多年媳婦熬成婆，他們已經在片場磨煉成精，可謂名副其實的“老戲骨”。有他們出演，能保證角色原汁原味地呈現。另外，電視臺的人也很買賬，因為廣告商喜歡；媒體也買賬，因為廣大觀眾喜歡。從這個意義上講，啟用大牌明星確實物有所值。當然，明星只是制勝法寶，并非丹書鐵券，免死金牌。孫紅雷主演的許多電視劇至今還在電視臺押著呢。

談好酬金，下面就是定制合同。做合同也有一些圈內不成文的規定。一言以蔽之就是陰陽合同。不光對演員，大牌一些的導演和編劇亦是如此。所謂陰陽合同就是簽兩份合同。一份走賬用，可以合理避稅。另外一份才是明碼標價，真刀實槍。小編也很想直接上來一個最專業最權威的賬本明細，但任何一個公司預算報表都是不能外泄的，何況公之于眾？

剩下的50%里面，應該有20%用于器材、場地、置景、剪輯、后期等。當然這只是一個粗略的計算。去年某部熱播的盜墓題材大戲，光制作就花了50萬，道具費用更是高達70萬。盡管目前有很多影視基地，比如飛騰、橫店等等，但總有一些場景是需要臨時搭建的。這筆錢決定了一部戲的場面和視覺效果。有揮金如土的制作，比如《赤壁》，給大全景時，山上橫尸遍野，其實擺個假人，甚至扔件衣裳都看不出真假，但人家劇組有錢，一切照著最逼真的場景去拍。

我們都知道日劇好看，也知道拍日劇費錢，殊不知，日劇的許多拍法讓國內的制片人心驚膽寒。比如一場男女主角相遇的戲，需要搭建一個場景，他們分手時，也是在這個場景內。按照國內的慣例，相遇和分手肯定就在同一個場景內同一天拍完了。可日劇不，日劇為了讓演員的情緒更連貫而拆掉場景，等拍到分手戲的時候，再不惜重金重新搭建。和《赤壁》相比，后者更像一個財大氣粗的暴發戶，而日劇則是真正的低調與奢侈。

最后的30%里面，除了編劇、導演以及各種演職人員的薪酬之外，還得準備一筆意外基金。即使不拍武俠戲，劇組照樣存在潛伏的危險。就算是最安靜的文藝片，也總要有人置景，總要有人打光，登高爬低的電工、場工都屬于危險作業。盡管劇組都會給每個人買保險，但有些替身演員在劇組不超過三天，無法購買保險。拍攝順利還好，萬一有個閃失，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找制片人討錢。遇到主角受傷，天氣不好不得不停拍的時候，制片人就要急得跳腳了，停工一天，可演職人員薪酬、場地租賃乃至盒飯都要照發。

遇到中外合拍片，預算且得膨脹。法國人規定每天工作不得超過10小時，而且下午三點要準時喝下午茶，順便吃點小點心。這個時候，往往容易爆發文化沖突。制片人和導演賠著笑臉說，你看這光剛剛好，現在不拍更待何時？法國人則在陽光下瞇縫著眼睛，小口地呷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說，不急，明天太陽依然在那里呢。

如果以上都是可以預見的風險，那么下面這些變數，則全靠燒香拜佛，讓佛祖來成全了。每一個制片主任都會在劇組里見識過打架斗毆的，若光是私人恩怨私下單挑還好，最怕兩邊的背后都能牽出一個連的愣頭青，打起架來不見對方流血骨折決不善罷甘休。除此以外，劇組還經常遭遇地頭蛇或流氓團體滋事。總覺著拍電影的都是腰纏萬貫，不雁過拔毛揩點油簡直枉擔了一世惡名。此時，制片主任往往為了息事寧人而不得不破財免災。

怎么樣？拍電影、電視劇沒你想的那么好玩吧？光鮮亮麗的背后，卻是無數的汗水與辛酸。有制片人感慨道，在脫離劇組一個月之后，仍有噩夢每天光臨。

好了，拍攝完畢，后期OK，電視臺也播了，收視率還不錯。本來應該皆大歡喜的事，可制片人依然不能掉以輕心，因為錢還沒給齊活呢。雖然目前很流行電視劇預購，但預購款的百分比，播出后支付的金額，以及剩下的尾款則不一而論，在買方市場的背景下，銀貨兩訖比較困難。運氣好關系佳的能三五個月內盈利。剩下的倒霉蛋就不好說了，被電視臺拖一兩年的情況也不是沒有。花錢難，收錢更難。每一個制片人必有一筆糅雜血淚與辛酸的糊涂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