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不是這樣的

男孩說著，從書本里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女人抱著男孩，身子緊緊依偎在男人身邊。男孩指著照片上的男人說，他才是我爸爸，我爸爸……

天剛蒙蒙亮，女人出現在街頭。

女人擺開幾張簡易小桌，小桌周圍放著一個個小凳子，供顧客吃早餐。兩個小爐子上，排列著兩個保溫桶。女人圍著花格格圍裙，掀開桶蓋，瞬時，飛出一股股濃香。濃香留住路人的腳步，引來了一個個上學的學生。

他來了，他來吃早餐。

他坐在桌子旁邊喊，老板，來碗胡辣湯。

女人“哎”了一聲回應，一碗熱騰騰的胡辣湯，放在他面前，他又說，再來五毛錢的油饃頭。

女人一愣，他馬上意識到，買五毛油饃頭，的確不多。他趕忙補充說，不好意思，我飯量小，一塊錢的也行。

女人笑笑說，五毛錢也賣。

他埋頭吃飯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對面喊，來碗豆漿，一塊錢油饃頭。

他看見，自己的油饃頭，不比一塊錢的少多少。他一驚，抬頭，發現女人在那里抿嘴偷笑。他暗暗佩服女人，女人精明，會做生意。

吃過飯，結賬。女人說，一塊五。

他翻翻口袋，沒有零錢，就遞給女人一張百元鈔票。女人說，沒零錢，找不開，下次吧。

他笑笑說，你不怕我跑了。

女人說，不怕，你跑不了。

女人說這話的時候，臉紅了。女人本來臉紅撲撲的，他感覺女人的臉，像涂上了一層紅暈，顯得很好看。

他沒有跑，他又來吃早餐。

一個小男孩放下碗，抹抹嘴巴說，媽，我上學了。女人說，路上小心。他看在眼里，心里想，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做生意，真不容易。

此時，顧客越來越多，正是吃飯的高峰。這個喊，老板，來碗胡辣湯，那個喊，老板，拿兩塊錢的油饃頭，快些，別耽誤我上班。女人手忙腳亂，應接不暇，忙得不可開交。他放下飯碗，來到女人面前，接過女人盛好的飯說，你盛飯，我幫你端。

女人感激，送他一個無聲的微笑。

他為顧客端飯，送油饃頭，收碗，清理桌面。女人低聲說，麻煩您了，別耽誤您上班。

他說，沒事，我九點接班。

吃飯高峰過去，人少了，他走了。

每天，他都來吃飯，幫女人端飯，收碗清理桌面。顧客竟然把他當成了老板，喊，老板，再來兩塊錢油饃頭。又有人喊，老板，收錢。他應聲跑去，接過錢，送給女人。有顧客開玩笑地說，怕老婆，收錢了，還上繳喲。

他咧咧嘴，無言以對，女人卻“吃吃”地笑。

這天，他休息。他打工，當保安。他沒有家室，人閑，依然幫女人賣早點。收攤了，女人讓他把滿滿的一車東西送回家。

他把東西送到家，轉身要走，女人說，歇會兒再走吧。女人還說感激他，還喜歡他。這時候，他如果走了，他就不是男人，也不符合情理。因為，他也喜歡女人，還喜歡女人的孩子。他留下了，就發生了該發生的事情……

他熟悉了女人的身心，女人讀懂了他的身子，他們儼然成了一家人。

他感激上帝。他同情女人，幫女人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帝竟然送他一個知冷知熱的女人，還有一個懂事的男孩，和溫馨的家。有了溫馨的家，改變了他枯燥無味的站崗職業，和無所事事的保安生活。他下班，幫女人買菜。和女人一起，起早貪黑，制作早點。正所謂，男女搭配，工作不累，其樂融融。

這天，他教男孩寫字，順口問男孩說，叔叔待你好不好？

男孩說，好啊。你比爸爸待我還好耶。

他說，那你就喊我爸爸。

男孩眨眨眼說，爸爸的弟弟叫叔叔，是老師說的。你是爸爸的弟弟，是叔叔，不是我爸爸。男孩說著，從書本里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女人抱著男孩，身子緊緊依偎在男人身邊。男孩指著照片上的男人說，他才是我爸爸，我爸爸……

男人聽完男孩的話，面無表情地走了。

他走了。

女人飽滿的充實，一下子空虛起來，猶如沒人居住的房屋，空蕩蕩的。女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焦急地去花園公寓找他。他不在，女人問門口的保安，保安告訴女人說，他辭去了保安工作，走了。女人恨他，女人喜歡他，管他吃住，他就這么狠心，不辭而別。女人給他打手機，處于關閉狀態。女人不甘心，一次又一次地打。終于，他手機通了。女人焦急地說，我真心喜歡你，你去哪了。

他說，我也喜歡你，可是我們不能結婚。

女人馬上意識到，是孩子泄露了秘密，女人哀求說，丈夫因救我，摔斷了雙腿。我雖不忍心離婚，我甘愿做你的情人，還不行嗎？

他說，對不起，我是男人，我要有個家，家不是這樣的。

他說完，掛了電話。

女人的心，猛然緊縮，手機滑落，“啪”的一聲，手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