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畫像:解讀20世紀中國女性藝術的一個角度

由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北京大學視覺與圖像研究中心、蕭淑芳藝術基金主辦，朱青生、王璜生任總策劃的“自我畫像：女性藝術在中國(1920～2010)專題展”于2010年12月17日至2011年2月20日在中央學術學院美術館舉行。

本專題展以“自我畫像”為主題詞，對20世紀中國女性美術加以梳理和展示。具體以20世紀20年代成長起來的第一代現代女性藝術家的美術創作為時間上限，以21世紀至今女性美術創作為時間下限，橫跨近一個世紀。所謂“自我畫像”，既指狹義的——畫家以自己為摹寫對象的自畫像，也指廣義的——帶有自畫像含義和自我精神意向的包括繪畫、雕塑和部分綜合材料作品在內的藝術家的自我造型及表達，也即蘊含藝術家自我敘述意向的美術作品。這里的“自我畫像”與其說強調某種畫像類型，不如說強調“自畫”的屬性——自我分析、自我塑像、自我命名的含義和方式。從某種意義上說，自我畫像的表達方式構成20世紀中國女性美術創作的一種基本形態，伴隨著中國女性藝術從誕生、走向成熟到自我身份轉換、媒材更新的全過程。

1929年4月，教育部在上海普育堂舉行首屆全國美術展覽會，潘玉良、唐蘊玉、王靜遠、蔡威廉等20位女性畫家的作品參展，這也是首次向國人展示“五四”前后培養起來的第一代美術女性的規模和實力，其中潘玉良、蔡威廉等人的自畫像(或肖像)和人物雕刻備受稱贊。此后幾十年間，這批女藝術家不約而同地以自畫像或肖像畫形成自己藝術演繹的主線索——將自我作為畫面敘述的題材，藝術創造與生命表達同時展開。

新中國成立60年于“女性藝術”而言，是一個曲折多變、各時期發展極不平衡的60年，大致可以分為四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1949年～1977年)：新中國成立至粉碎“四人幫”、“文革”結束，這是一個在社會主義大一統體制掌控下、民眾生活高度政治化的特殊時期，鋪天蓋地出現的都是新時代勞動者的女性形象，女畫家在繪畫時將自我想象為一名新時代的女英雄，或是在新時代女英雄身上注入自我的身影。姜燕的《識字媽媽》、蕭淑芳的《滑冰女子》、王霞的《海島姑娘》都是此時期女性藝術在“自我畫像”方面的實踐。總體來說，此時期的女性藝術基本處于沉寂、隱匿和異化的狀態。

第二個階段(1978年～1989年)：這是鐵板一塊的國家體制打破后，女性藝術重新萌發、繁衍、生長，尋找表達路徑的時期。1980年代，在撥亂反正、萬物復蘇的時代環境中，女性藝術家又重新找回昔日的感覺。“春姑娘”形象占滿女性藝術家的畫面，代表作有王玉玨的《賣花姑娘》、周思聰的《賣酒器的婦人》、趙友萍的《李小二肖像》等。有趣的是，這個時期女藝術家畫面上的女性形象單純、美好、質樸，而且多數身著少數民族服飾或農婦打扮，出現一種“著裝”現象。也可以說，這個時期女藝術家的自我表達仍需要“偽飾”。

第三個階段(1990年～21世紀初)：商品規則無孔不入地滲透于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女性藝術進入了眾聲喧嘩、自覺自為、多元變異。恢復高考后至1980年代上大學的一批女藝術家于此時進入成熟時期，如聶鷗、閻萍、王彥萍等，她們的作品或多或少地帶有自傳性色彩，自我畫像從題材到圖式都發生質的變化，這種畫像不只是靜態的自我肖像摹寫，更是動態的關于“我”在歷史和現實中的境況銘記。鑲嵌在歷史現實中的“我”既是見證人又是當事者，“我”不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與外部世界構成種種關系。

第四個階段(21世紀以后)：穩定的社會生活使女性藝術絢爛至極而歸于平淡，是期望從材料媒介的更新中獲得突破的裝置藝術盛行時期。全球化卡通時代的到來，重寫了“自我”的含義。造型的復制化、平面化、卡通化、娛樂化，是這一時期各類圖像形象的共同特點。1990年代以來，年輕女藝術家的畫面上出現大量的美少女式的人物形象，如劉虹、楊帆、沈娜等，她們把女性畫成清純可愛如日本動畫片里的美少女、美國坊間玩具芭比娃娃一類的形象，她們的畫面不再追求深刻、豐富和微言大義，人物從裝束到表情卡通化的處理，顯示了這一代人的游戲心態。同時，近20年來，女性藝術家一直在探索如何用合適于自己的有意味的材料媒介進行表達。2000年以后中國的女性藝術已打破傳統的架上繪畫的框框，更多運用綜合材料，努力挖掘材料本身的含義，讓材料說話，材料成為藝術家自我的隱喻。像林菁菁的《永不分離》，從不同角度看，鏡子里婚照上的新娘時現時缺，與“永不分離”構成一種悖論式的對照。至此，女性的自我畫像已經從感性的“經驗”表達走向理性的觀念的“超驗”表達的階段。

從“自我畫像”角度考察20世紀中國女性藝術的百年歷程，是一個提綱挈領、有效地觸及女性藝術本質特征的角度。因此，本專題展以“自我畫像”為角度，勾勒、展示、描述20世紀中國女性藝術整個歷程，所考察作品主要放在蘊含女性藝術家自我形象的人物肖像畫、人物雕塑及綜合材料裝置等范圍之內。另者，這里的所謂“女性藝術”，特指由女性藝術家創作的帶女性自我摹寫特征的美術作品，強調女性作為主體對自我、對存在的一種敘述。它未必是批判性的敘述，更可能是情感性的飽含自我生命體驗內容的敘述。

(責編 劉培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