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奇而不失其貞,玩華而不墜其實

摘 要：劉勰在《文心雕龍#8226;辯騷》借用先秦兵家的“奇正”觀念，在借鑒的基礎上進行了大膽創新，提出出了“酌奇而不失其貞，玩華而不墜其實”的理論主張，創造出了“奇正華實”的重要思想，即文學要在繼承前人的藝術經驗的條件下求新變，但在新變又不可變成失去分寸的放縱，應注意藝術控制。劉勰的藝術節制思想對后世的文學創作影響深遠。

關鍵詞：劉勰；《文心雕龍》；《辯騷》；兵家；奇正

作者簡介:邵立志，男，河北省灤縣人，唐山師范學院灤州分校，高級講師，文學碩士，所學專業為中國古代文學，研究方向為先秦兩漢文學。

“奇正”是我國古代軍事思想的常用術語。

先秦著名兵家著作《孫子》、《孫臏兵法》、《司馬法》、《六韜》和《尉繚子》等分別闡述了“兵家”的奇正思想。孫武重視奇正思想，\"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三軍之眾，可使必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哉！”。①“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于千仞之山者，勢也。”這里所說的“勢”，指的是占據一定的空間位置，形成于己有利的作戰態勢，在軍事斗爭中稱之為“任勢”，即形成一種不可阻擋的威猛之勢。《司馬法#8226;用眾》篇指出：“凡戰之道，用寡固，用眾治，寡利煩，眾利正。” ②主張根據敵我雙方兵力a的眾寡強弱，采取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孫臏在《孫臏兵法》中提出“勢如弓弩，兵勢無窮”的觀點，他說：弓弩“發于肩膺之間，殺人百步之外，不識其所道至。故曰弓弩勢也。”“勢者，攻無備，出不意。”“夫兵者，非士(恃)恒勢也。此先王之傅(布) 道也。”《尉繚子》中提出了用兵“貴先”的原則，他說：“故正兵貴先，奇兵貴后，或先或后，制敵者也。”《六韜#8226;龍韜#8226;軍勢》篇提出了用神秘莫測的計謀造成勢不可擋的兵勢的問題，“勢因于敵家之動，變生于兩陣之間，奇正發于無窮之源。”以上各家都是從“靈活通變”的角度強調“奇正”的價值及其運用，具有共同的特性。先秦兵家的“奇正”思想博大精深，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劉勰《文心雕龍#8226;辯騷》在肯定楚辭推進了文學新變的前提下，借用兵家的“奇正”觀念，把兵家的“奇正”觀念轉化為文學理論的觀念。

按照劉勰的解讀：“正”指內容的無邪，得性情之正，形式上無淫濫放失、陷于偏畸，故有“雅正”一詞；“奇”則相反，指思想情感的超邁不群或驚世駭俗，構思和表達上的別出心裁，出人意料。劉勰認為：楚辭創作的成功，在于純正的思想感情與奇特的夸張想象（包括神話的運用）相互結合，即在奇特的夸張、幻化的神話世界中藝術流動。在此基礎上，劉勰進一步闡述了文學創作變化中的“藝術控制和調節問題”，提出了“酌奇而不失其貞（正），玩華而不墜其實”③的理論主張。

在《文心雕龍#8226;定勢》篇，劉勰又進一步提出“執正以馭奇”的主張，不但反對時人“必顛倒文句，上字而抑下，中辭而出外”④的刻意求奇，以為是“適俗”所致；還要求人克服“密會者”“意新得巧”、“茍異者”“失體成怪”的毛病，不要“逐奇而失正”，而要“執正而馭奇”。這主要在“奇正相生”的第二層次來運用了——就是說文學創作中也有奇正相通和轉化的問題。

劉勰把兵家“奇正”轉化為文論觀念，其目的是提出藝術節制原理，即以“正”制“奇”，不讓奇詭而失去雅正；以“奇”調“正”，不讓雅正流于呆板而無生氣。劉勰認為“離騷”的成功，就在巧妙地運用了這種藝術控制。在給予楚辭（主要是屈原的作品）以很高的評價之后，劉勰提出了“酌奇而不失其貞（正），玩華而不墜其實”的理論主張：楚辭的特點是在“奇正華實”之間實現了一種藝術調控。在奇與正、華與實之間，通過調節掌握了一定的度，從而形成內容與形式之間富有彈性的藝術張力。它一方面為中國文學開辟了新局面，樹立了新傳統；另一方面，又肯定了風雅、經典作為舊的傳統也是不可丟棄的。

劉勰的藝術節制思想，既是他借用兵家的思想，又繼承了儒家孔子的詩學原則。《中庸》：“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論語》：“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左傳》寫季札觀樂，其中也有“勤而不怨”、“憂而不困”、“樂而不淫”、“怨而不言”、“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的說法。劉勰顯然對儒家的”中庸”思想有很深的理解，并認為它與兵家的奇正觀念是一致的。他把孔子的思想當做詩學原則來理解，并參照兵家思想加以改造，提出“酌奇而不失其正，玩華而不墜其實”的藝術節制理論。這一理論，在《文心雕龍》的其他篇中也有同樣表述：“銜華而佩實”、“旨約而辭豐”（《征圣》）；“直而不野”（《明詩》）；“意古而不晦于深，文今而不墜于淺”（《封禪》）；“要而非略，明而非淺”（《章表》）；“敬而不懾，簡而無傲”（《書記》）。

總之，劉勰在借鑒的基礎上進行了大膽的創新，在繼承先秦兵家“奇正”思想的基礎上提出了“酌奇而不失其真，玩華而不墜其實”的主張，創造出了“奇正華實”的重要思想，即文學要在繼承前人的藝術經驗的條件下求新變，但在新變又不可變成失去分寸的放縱，應注意藝術控制——劉勰的藝術節制思想對后世的文學創作影響深遠。

注釋：

①《孫子兵法通解》，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1991年8月第一版，下引孫子語同上。

②以下引文出自《武經七書注釋》，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86年。

③《〈文心雕龍〉“奇正華實”說》，童慶炳，《文藝研究》1989年第6輯。

④《文心雕龍義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8月第一版，下引原文同上。

參考文獻：

[1]《文心雕龍義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8月第一版。詹锳。

[2]《文心雕龍全譯》，貴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8月第一版。

[3]《孫子兵法通解》，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1991年8月第一版。

[4]《中國古代文論的現代意義》，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年12月第一版。

[5]《武經七書注釋》，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86年。

[6]《文心雕龍研究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9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