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連山剿匪記

黃連山是廣西的森林生態(tài)型水源涵養(yǎng)林保護區(qū)之一，位于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德保縣境內的西北部，北回歸線從中經過，占地1.46萬公頃。如今，這片廣袤的大山，養(yǎng)育著山腳下40000多名壯、瑤人民，鄉(xiāng)親們安居樂業(yè)，過著富足的生活。然而，在解放初期，那里卻是個匪窩糾集之地，生活在山腳下的東凌鄉(xiāng)、塘日鄉(xiāng)（今東凌鄉(xiāng)那么村）等幾個鄉(xiāng)鎮(zhèn)的幾十個村屯的老百姓，經常遭受到土匪的侵擾，不得安生。

土匪盤踞黃連山

1950年，黃連山腳下的敬德縣（今德保縣）轄東凌鄉(xiāng)、塘日鄉(xiāng)等鄉(xiāng)鎮(zhèn)。當時，在黃連山一帶盤踞的土匪以何之奇為首。何之奇是黃連山腳下的人，別看老家在山窩窩里，但卻自小生長在東凌鄉(xiāng)法律屯的大戶人家。1929年間考取了國民黨中央軍事學校南寧分校，畢業(yè)后在新桂系軍閥某部任職，當到上校團長之職。1948年退役后任國民黨云南省富寧縣副縣長兼自衛(wèi)總隊副隊長。

何之奇這次返回老家，是奉桂系軍閥之命從云南省的剝隘鄉(xiāng)率其部隊300多號“國軍”，竄回黃連山腳下的東凌鄉(xiāng)來組織殘匪叛亂，他已被桂系軍閥封為“中國解放人民建國反共第七集團軍新編第二軍軍長”。何之奇回到東凌鄉(xiāng)，立即糾集并統率了長期在當地稱王稱霸的兩股土匪，并給這兩支土匪隊伍分別起名為“中國解放人民建國反共第七集團軍新編第二軍第七師”和“中國解放人民建國反共第七集團軍新編第七軍獨立師”。第七師師長為這股土匪原來的匪首廖善才，獨立師師長為另一股土匪原來的匪首黃漢生。廖善才和黃漢生都是何之奇的同村人，廖善才是他的妹夫，黃漢生也是他的發(fā)小。黃漢生還有一個弟弟叫黃仲生，此時也同流合污了。

何之奇從云南帶來300多人，加上黃漢生和廖善才的兩股土匪300多人，東凌的土匪共計有600多人。為了補充軍糧和軍餉，這撥土匪經常到周邊的村屯和街道上打家劫舍。他們?yōu)榉亲鞔酰瑸E殺無辜，霸占民女，無惡不作，當地的老百姓對他們恨之入骨，卻只是敢怒不敢言。

英雄血灑黃連山

何之奇從云南回到黃連山下的東凌鄉(xiāng)后，組織土匪建立“凌東縣”，縣府在今德保縣東凌鄉(xiāng)東凌街上，何之奇任縣長兼自衛(wèi)總隊隊長。建立“凌東縣”以后，他在東凌街上搭臺，召開宣傳大會，強迫周邊的貧苦群眾參加大會，宣傳“共產共妻”。還到處宣揚：在一年內，從根本上消除“共匪”。

他們哪里料到，此時他們在東凌鄉(xiāng)作威作福，占山為王，而在敬德縣城，已取得和平解放，1949年農歷十月，中國共產黨已經在敬德縣城組建縣人民政府，隆建南任敬德縣人民政府縣長，全縣各個鄉(xiāng)也已經組建了鄉(xiāng)人民政府，各村也已經建立了村農協會。從外地來的、年輕的共產黨員黃芳偉任東凌鄉(xiāng)人民政府鄉(xiāng)長。

因為當時東凌鄉(xiāng)還沒有解放，為了防止土匪暴亂，新建的東凌鄉(xiāng)人民政府的辦公地點暫時駐扎在塘日鄉(xiāng)中那村弄屯。

說起鄉(xiāng)政府遷往弄屯，還有一段小故事：國民黨時期，弄屯本是匪巢，屯中有三大匪首，即韋有林、韋有賢和韋炳渙。韋炳渙有一個妹妹，先嫁韋有林，后韋炳渙又將她改嫁給鄰近的田陽縣洞靖鄉(xiāng)的匪首廖四。韋有林和韋炳渙從此成了冤家。韋炳渙去東凌鄉(xiāng)法律屯投靠了黃漢生。后來他依仗黃漢生之勢，曾帶上東凌鄉(xiāng)匪團來到塘日鄉(xiāng)的弄屯與韋有林、韋有賢在塘日鄉(xiāng)的瑤寨甘必村弄梅屯展開過幾次激戰(zhàn)。韋有林和韋有賢被當地開展工作的共產黨員感化，投靠了共產黨。韋有林和韋有賢是當地人，弄屯又曾是他們的根據地，他們比較熟悉匪情，容易防守敵人進攻，因此，他們兩兄弟就向黃芳偉建議，把鄉(xiāng)人民政府駐扎在弄屯，那里比較安全。鄉(xiāng)長黃芳偉聽從韋氏兄弟倆的建議，把東凌鄉(xiāng)人民政府的辦公地點暫時遷往弄屯。

1950年7月29日，天剛蒙蒙亮，遠處的黃連山一派寧靜，東凌鄉(xiāng)人民政府院內猛然響起“叭、叭、叭……”密集的槍聲。政府院內所有工作人員和武裝基干隊員們意識到：“土匪來襲了。”

正如大家所料，匪首何之奇率部來襲，一場在黃連山腳下發(fā)生的敵我生死較量拉開序幕。全體東凌鄉(xiāng)人民政府工作人員和武裝基干隊員立即全部到位，集中于院內，待命迎敵。偵察員摸清了敵情，何之奇帶領300多土匪分作兩路：一路由黃漢生帶領；一路由廖善才帶領，到弄屯會合后進攻東凌鄉(xiāng)人民政府。萬分危急時刻，鄉(xiāng)長黃芳偉站在整裝待發(fā)的隊伍面前，莊嚴地下達了戰(zhàn)斗命令。武裝基干隊分成兩個戰(zhàn)斗小組：第一組20多人槍向東南面反擊；第二組20多人槍向西北面出擊，把匪徒擊退。鄉(xiāng)人民政府工作人員分為3個組：第一組5人槍，支援西北面；第二組3人槍，協助東南方向；第三組4人槍，主要任務是引導群眾，掩護群眾轉移到山林中的安全地帶。另外，派一名交通員趁戰(zhàn)斗激烈中突圍出去，急奔敬德縣城，向縣委、縣政府報告匪情，要求縣大隊增援。

反擊匪徒的戰(zhàn)斗打響了。一時之間，敵我步槍、沖鋒槍、手槍、手榴彈的爆炸聲和吶喊聲匯成一片。20多分鐘以后，西北面的土匪廖善才部因不熟悉地形，丟下10多具尸體，開始潰逃；接著，匪黃漢生部也孤掌難鳴，竄了回去。戰(zhàn)斗暫時停止。

此時，黃芳偉考慮到，若縣大隊的援兵未到，匪首何之奇一定會糾集匪徒亡命反撲。所以，趁戰(zhàn)斗間隔，重組戰(zhàn)斗部署：把基干隊和鄉(xiāng)人民政府工作人員分為3個戰(zhàn)斗小組，動員大家發(fā)揚艱苦奮斗和連續(xù)作戰(zhàn)的精神，立即分別攀登弄屯后背的黃連山腰，搶占和控制3處制高點，隨時向敢于前來反撲的土匪反擊。

果然不出黃芳偉所料，約上午10時，匪兵又開始進攻。何之奇一面親自督戰(zhàn)，一面派土匪到敬德縣城去找匪首黃列和黃之廷，讓他們騷擾敬德縣城，拖住縣大隊和武工隊援兵的時間，并派人去到鄰近的天保縣（后與敬德縣合并成立今德保縣）和田陽縣見匪首盧師謀和廖四，命他們憑借山險，背靠敬德縣，面向天保和田陽，先和前來黃連山救援的共產黨部隊周旋。

匪首何之奇在弄屯命匪兵以猛烈的火力掩護，強行組織沖鋒，他看到縣大隊援兵未到，就壯著膽子向固守在黃連山山脈的3處制高點反撲，妄圖消滅鄉(xiāng)武裝基干隊后再阻擊援兵。黃芳偉指揮武裝基干，奮勇抗敵。

就在土匪一邊“乒乒乓乓”地放槍，一邊“伊伊呀呀”地囂叫著來到山腳下時，固守在3處山腰上的鄉(xiāng)武裝人員在黃芳偉的指揮下，以猛烈的火力給土匪以迎頭痛擊。由于鄉(xiāng)武裝基干隊占據著有利地形，居高臨下，土匪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武裝基干隊眼皮底下，在有效射程內，土匪不敢貿然靠近。這樣，雙方一直相持到中午。土匪不敢仰攻鄉(xiāng)武裝基干隊，他們已死傷了10多人。匪首何之奇見此局勢，無計可施，只好收拾殘匪，退出戰(zhàn)斗。這一仗，敵人又死傷10多人，沒占到便宜，倉皇逃出弄屯。

午后，因黃芳偉備戰(zhàn)心切，在部下黃漢規(guī)的陪同下，馬不停蹄趕去今東凌鄉(xiāng)那么村林屯了解情況和發(fā)動群眾。由于叛徒的出賣，當他走到弄屯通往林屯的山坳口時，一顆子彈從另一山腳下方飛來，穿過他的胸膛。他倒在了帶領土匪埋伏等候在此地的匪首韋炳渙的子彈之下，為人民的解放事業(yè)獻出了年輕的生命。黃芳偉犧牲時年僅24歲。

土匪見黃芳偉倒下，便殘忍地割去他的頭顱向匪首何之奇邀功請賞。何之奇拿到黃芳偉的頭顱以后，一面重賞韋炳渙，一面命人把黃芳偉的頭顱高高地掛在東凌老街的一根高高的木桿上示眾3日，召集土匪開慶功大會。

黃芳偉系靖西縣南坡鄉(xiāng)隴深屯人，1926年生，1947年參加游擊隊，1948年加入中共黨組織，1949年6月隨隊伍從鎮(zhèn)邊縣念井村來到敬德縣開展游擊活動，同年農歷十月任東凌鄉(xiāng)人民政府鄉(xiāng)長。為了革命事業(yè)，他還沒有成家，當地的姑娘們用壯話編了一首山歌來紀念和贊美他的英勇：“黃芳偉，鯛芽抹，喊痕哩镎鼎，東凌撈賀哩老迭。”意思是說，英勇的黃芳偉呀，打敵人時你別看他那么勇敢，見到姑娘時他都還臉紅，東凌的何之奇更怕他。黃芳偉倒下了，他的鮮血似一面鮮艷的紅旗，映紅了黃連山主峰，永遠飄揚在東凌鄉(xiāng)的上空。

活捉匪軍長何之奇

為了打擊敵人的囂張氣焰，敬德縣人民政府派出縣武工隊隊長盧加堯和指導員李平原帶領縣武工隊來到東凌，和土匪們展開正面的斗爭。

1950年農歷十一月初二，何之奇、黃漢生、黃仲生和廖善才帶領300多匪兵，加上今東凌鄉(xiāng)那么村、樸圩村和達莫村等地境內的各路殘匪，共500多人，分8路，進攻通往東凌鄉(xiāng)人民政府所在地弄屯必經的交通要道甘必屯。他們先用沖鋒槍猛攻占領了位于鄰近甘必屯的仁愛屯（今東凌鄉(xiāng)甘必村仁愛屯）瑤寨，把仁愛屯作為匪陣前總指揮部。然后企圖爬上甘必屯東北面的山隘口，進入甘必屯。甘必屯附近的五六個瑤寨聽說土匪要進攻，瑤胞們紛紛自發(fā)組織起來迎戰(zhàn)，在險要地勢堆上檑石，英勇抗敵。然而，由于人員兵力弱，沒有武器，沒有作戰(zhàn)經驗，激戰(zhàn)了三天兩夜后，在第三天深夜，土匪們占領了甘必屯。

甘必屯被占領，鄉(xiāng)人民政府所在地中那村弄屯就岌岌可危了，因為，外面的人要到達弄屯，必須要經過甘必屯。為了扭轉戰(zhàn)斗局勢，縣武工隊隊長盧加堯和指導員李平原幾次上到黃連山觀察地形。在一次觀察地形時，被土匪盯上了。于是，盧、李兩人帶領武工隊和土匪們交上了火，武工隊跑上了一個山坳口。這個山坳口兩邊都是懸崖，山坳口邊比較陡，中間只容得一個人爬上來。盧加堯和李平原決定從這里把敵人引上來，阻擊敵人。土匪們見武工隊只有30多人，氣焰更加囂張，幾次三番對武工隊發(fā)起進攻。武工隊雖然搶得地利條件，但寡不敵眾，在敵人的沖鋒下，被圍困在山上。

就在黃連山上戰(zhàn)斗著的縣武工隊戰(zhàn)局異常緊張的時刻，山外面的形勢一片大好。隨著新中國成立，人民解放軍繼續(xù)追殲國民黨殘余軍隊，在新解放區(qū)進行大規(guī)模的剿匪作戰(zhàn)。黨中央指派南下部隊到廣西來協助廣西各族人民進行剿匪，決定在1951年5月1日前把廣西境內的殘匪剿清，因此，南下部隊被稱為“51大隊”解放軍。此時，“51大隊”解放軍來到桂西后，已解放了天保縣和田陽縣，活捉了匪首盧師謀和廖四，又來到了敬德縣城。

敬德縣城的土匪隨著“51大隊”解放軍的到來，頃刻崩潰，匪首黃列被擒，黃之廷被殲。接著，“51大隊”解放軍又趕往靖西縣魁圩鄉(xiāng)，消滅了盤踞在那里的土匪，解放軍們在縣武工隊人員的領路下，沿途經過靖西縣魁圩鄉(xiāng)扶賴村來到黃連山原始森林，一路剿匪，營救出被困在黃連山上的縣武工隊隊員，解放了被土匪們霸占的甘必屯。解放軍們見到老百姓們穿著非常破爛，就紛紛脫下衣服披在老百姓的身上。老百姓歡呼雀躍，奔走相告，熱烈歡迎解放軍，煮飯送水，為解放軍接風洗塵，軍民歡呼聲響徹云霄。

何之奇、黃漢生、黃仲生、廖善才和韋炳渙帶領殘匪竄回了東凌。黃連山腳下的十幾個村屯全部得到了解放。接著，“51大隊”解放軍在縣武工隊人員的領路下，隊伍浩浩蕩蕩開往東凌鄉(xiāng)法律屯，直奔何之奇的老巢，追剿何之奇。

匪首何之奇、黃漢生、黃仲生、廖善才和韋炳渙帶領土匪在東凌街上（今東凌鄉(xiāng)衛(wèi)生院）負隅頑抗。戰(zhàn)斗打得非常激烈，由于解放軍目標暴露，激戰(zhàn)30多分鐘，雙方各有損傷，土匪越發(fā)叫囂。“51大隊”解放軍向土匪發(fā)射“六O”迫擊炮。炮彈在敵東北面爆炸，炸成一個大坑，土匪驚慌失措，慌忙丟掉沖鋒槍和步槍，蜂擁逃往西南面。逃得差不多了，西南面又一顆炮彈爆炸，敵人被炸得暈頭轉向，又涌了回來，又一顆炮彈在土匪中間開花，土匪徹底崩潰了。匪首何之奇、黃漢生、黃仲生、廖善才和韋炳渙帶領殘匪，往百色方向亂竄，來到今德保和百色交界處，受到守在那里的人民解放軍攻擊，殘匪腹背受敵，被迫在今百色市和德保縣交界處繳械投降。

解放軍活捉匪軍長何之奇，把他關押起來。1951年6月13日，在東凌鄉(xiāng)人民政府駐地召開公判大會，敬德縣人民政府遵照上級司法機關的委托，宣判匪首何之奇、黃漢生、廖善才和韋炳渙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驗明正身，押赴刑場，執(zhí)行槍決。

解放軍把何之奇等土匪押往敬德縣城，途經甘必屯。甘必屯老百姓們一片歡呼。人民政府公審處決了血債累累的匪首們。在東凌，人們把黃芳偉和在這次剿匪斗爭中為人民的解放事業(yè)犧牲的烈士們的遺體合葬起來，放到今東凌中學旁的一大片空曠地帶上，這就是今天備受人民崇敬的“東凌烈士墓”。

一場以黃連山為主陣地的剿匪之戰(zhàn)勝利地落下帷幕。土匪被剿滅，鞏固了新生的人民政權，終讓九泉之下的烈士得以寬慰和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