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筆者從新華社對外部調到華盛頓分社擔任經濟記者,由國內從事對外報道的陣地來到了與美聯社、路透社、法新社、彭博等國際一流媒體同場競技的國際新聞報道工作的第一線。在緊張而興奮的工作中,筆者既體會到在華府這座全球“新聞富礦”中開采“新聞寶石”的忙碌和充實的節奏;也感受到,在這個微觀層面上,如果努力以新華社“陣地前移”、打造世界性現代國家通訊社的目標來要求自己,便會得到較大的提高與收獲。
用“動手”和“舉手”提升話語權
早在來華府之前,就聽國內的同行說,在美國當記者,由于語言障礙和影響力不足,中國記者和中國媒體往往話語權不夠。為此,筆者給自己提出了每天通讀《華爾街日報》、《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三大報并動手剪報、做筆記的要求,同時堅持每日聽3小時以上CNN、CNBC、MSNBC新聞。有效的溝通首先是建立在博聞強識基礎上的真聽得懂,其次是要口語過關敢說得出,再次要學會用對方可接受的方式進行合理表達,作為記者還應有效地進行話題設置。筆者用這種“動手”、“動耳”的習慣來要求自己,一方面旨在幫自己夯實英文基礎,與西方主流媒體在對比分析中找語言、報道角度、理解深度等方面的差距和“充電”的方向;另一方面是通過這種方式盡快熟悉美國情況,盡早進入良性的工作狀態。事實證明,這樣做對開展報道工作頗有幫助。例如,近半年來,筆者將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保羅·克魯格曼在《紐約時報》上的每篇專欄文章都收集起來,并將其主要觀點熟記于心;盡管克魯格曼對中國存有質疑,但他從經濟學家的視角客觀批評美國政府的大量觀點和數據,對筆者在采寫美聯儲量化寬松貨幣政策、減稅政策等稿件的過程中幫助甚大。
華府不僅大牌媒體多,大牌經濟機構也多,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美國財政部、商務部、美聯儲等機構的每一篇聲明都有可能牽動“全球神經”。筆者發現,要想搶奪話語權、占領輿論制高點,中國記者必須爭取提問權,得不到提問權,意味著在國際媒體大戰中已經輸掉了開局。筆者給自己定下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在美國當記者,參加任何一場發布會,可以允許自己沒有得到提問機會,但絕不允許自己懈怠聽會、不舉手提問。以2010年10月初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秋季年會的報道為例,在那次秋季年會的三場最重要的發布會(世界銀行行長佐利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卡恩、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首席經濟學家布朗夏爾三人各自的發布會)上,筆者每一場都得到了提問機會。
“勤能補拙是良訓”成為筆者的座右銘。筆者相信,若想在世界媒體競技場中,與語言、人脈、經驗等各方面都占主場優勢的西方主流媒體分庭抗禮,“勤字當頭”對于中國記者是必須的。
首先,“勤”早起。為了搶到提問的最佳位置,筆者在參加這三場全球直播的發布會時,都堅持和視頻記者同事一樣,不到六點起床,提前約一個半小時趕到會場搶占“有利地形”;坐在新聞發布廳第一排的筆者,不叫到自己提問,高高舉起的右手絕不放下,這對于臺上的新聞官是有心理“威懾”作用的。
其次,“勤”拓展人脈資源。美國是一個非常注重社交關系的社會,而且英文中的“社交”(networking)一詞帶有明顯的褒義色彩。在秋季年會的兩場發布會上,佐利克、布朗夏爾身旁的新聞官都在平時的采訪中與筆者積累起了較好的合作關系,他們甚至用叫筆者英文名的方式給筆者提問機會。但是,在卡恩的發布會即將開始前,筆者突然發現點名記者提問的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對外聯絡部主任卡洛琳,筆者與她還并不相識。就在卡洛琳將要上主席臺的前幾分鐘,筆者趕緊請自己熟悉的一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新聞官引薦筆者與卡洛琳交換名片,并主動告知卡洛琳筆者提問的大致內容。筆者正是靠著卡洛琳這位剛結識的“新朋友”得到了一個寶貴的提問機會。由于自己的主動設問,筆者在這三場發布會上和同事合作的中英文稿件都可以用“回答新華社提問”的方式寫出自采的一手快訊、簡訊、詳訊的滾動播發稿件,多篇稿件得到了BBC等西方主流媒體的采用。
再次,“勤”等待。2010年11月5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公布了其成立以來最大的一次份額改革的新聞,中國的投票權超越德國、法國和英國,升至第三位。不過,由于當天恰逢周五,加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執董會討論過程漫長,當日下午5點左右筆者和同事才獲悉傍晚將會有新聞發布會。因為是在周五下班時間臨時通知,所以美聯社等知名媒體都缺席發布會,到了會場之后筆者與同事等了將近約兩小時才等到卡恩總裁宣布消息,部分西方媒體由于受不了冗長的等待而中途退席。偌大的發布廳內剩下不到10名饑腸轆轆的記者。另有一段插曲,這次會議的發布廳位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地下室,手機和網絡都沒有信號,筆者與同事根據實際情況臨時分工,由另一名經濟記者劉麗娜開車回到分社,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提供的視頻直播搶發英文快訊,筆者則留在現場提問和拍攝照片;卡恩以“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作為當晚的開場白,而由于合理分工、團隊合作和堅持,筆者得到了現場3個寶貴提問機會中的一個,同時新華社當晚英文稿件的時效領先美聯社、路透社和法新社,快訊比西方三大通訊社中發稿最快的路透社還要早15分鐘左右,自設議題的發問和卡恩的回答也提高了新華社中英文和圖片稿件的采用效果。
努力增加提問機會,不僅有利于提升新華社和中國記者的影響力,也有利于改進國際話語的“流向”和“流程”。在世行秋季年會上,當所有英美大牌媒體的記者幾乎把所有問題都帶有偏見地指向人民幣匯率問題時,筆者能深切地感覺到,自己的提問不僅是代表新華社,對于扭轉新聞發布廳里的氣氛和各國媒體的興奮點都是有影響的。
借助高端專訪和多媒體融合提高報道質量
新華社與華盛頓分社的領導近年來常用“三棲記者”的現代報道理念要求每個新華人,筆者的很多同事也成了優秀的“三位一體”記者。另外,筆者也發現,在實際工作中,高端專訪對于打造精品稿件,進而提高西方主流媒體對新華社稿件的采用率和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大有裨益。
當然,成功的高端專訪,離不開提前收集信息、精心組織策劃、廣泛的人脈資源、主動出擊和做足功課。同時,文字、圖片、音視頻的多媒體工作業態也更容易贏得采訪對象的尊重,對于表達中國聲音也提供了良好的全方位話語譜系。以下是筆者在美國當記者的兩次專訪經歷。有意思的是,兩次專訪都是在“餐桌”旁進行的。
2010年10月,筆者得知,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斯蒂格利茨將于2010年10月19日在華盛頓舉辦新書《自由落體:美國、自由市場和下滑的世界經濟》的小型發布午餐會,筆者提前和會議主辦方約定對斯蒂格利茨的采訪時間,并在當天提前趕到會場等待,結果只有筆者一位記者在場的新書發布會成了筆者的絕佳專訪機會。筆者不躲避敏感話題,在午餐桌旁采寫了《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貨幣戰沒有真正的贏家》等深度中英文稿件。
2011年1月9日,筆者與同事飛抵底特律準備參加將于1月10日清晨開幕的2011年北美國際車展。此前筆者獲悉,在1月9日的一家汽車行業組織的行業研討晚餐會上,通用和福特的高管將出席。筆者與新華社視頻記者林煜放棄了本可以屬于自己的休息時間,直撲那場晚餐會的現場。最后在服務生忙著布置晚宴餐桌的問隙,主動上前“圍追堵截”,成功地對美國福特公司首席經濟學家艾莉·休斯一克羅姆威克、美國通用公司副總裁史蒂夫·卡萊爾進行了文字和視頻專訪,采寫了《福特首席經濟學家:中國市場是福特全球業務亮點》、《“中國是通用增長的主引擎”——專訪美通用公司副總裁》等兩組稿件。同桌就餐的美國同行看到筆者和同事又是拍照、又是攝像、又是專訪,打趣地說道:“你們今晚好像什么活都干全了哈!”
在“內容為王”的這個新媒體時代,媒體的生命力離不開新聞的采集力與解讀力。在這方面,筆者的很多同事已經做出了很多探索,筆者也將繼續帶著“勤”字訓,在餐桌旁、地下室、展廳內、鏡頭前,用自己高舉的右手和手中的采訪話筒,去繼續提升黃皮膚記者在美國土地上的話語權。
責編:吳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