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青花山水瓷畫的情感表達

青花是景德鎮傳統裝飾方法之一，位于景德鎮四大傳統名瓷之首。早在唐宋之際，青花瓷器就已經脫穎而出，但留傳下來的極少。元代中期，青花瓷器日趨成熟，到明清兩代，青花瓷器得到空前發展，尤其是明代盛況一時，被稱為我國青花瓷器的繁榮時期，并有官窯和民窯之分，數量大、品種多、質量高，銷路廣，成為當時景德鎮瓷業生產的主流，一直沿襲至今久盛不衰。

青花瓷畫作為一種繪畫藝術，有別于其它畫種。縱觀我國青花瓷器的產生和演變過程，我們可以看到青花瓷畫在歷史發展的長河中有著廣泛的社會性。

首先、從形式上看，有青花、青花釉里紅、青花斗彩、影青青花、青花玲瓏、青花半刀泥、青花綜合裝飾等。每一種形式的產生，都代表著不同時期的社會需求和適應性。

其次、從色澤上看，每一個歷史時期的青花瓷都有其獨特的時代風貌。宣德青花的深藍色，凝重艷麗；成化、正德青花的淡藍色，清雅秀麗；嘉慶、萬歷青花的濃藍色，渾厚濃艷；康熙青花的鮮藍色，漂翠鮮明，艷而不俗。官窯青花，講究用料，呈色多變，不計成本，常常是蘭多白少；民窯青花大量生產，計較工本，用料一般，發色清淡，常常是白多藍少。

第三、從技法上看，青花裝飾由“一筆點劃”到“青花分水”，由“先鉤線，再分水”到“先分水，再鉤線”直到料分五色，從來都是隨著社會的發展而不斷變化，既節省了青料，又增添了青花分色的效果，使青花瓷畫更富有水墨畫韻味。

第四、在性質上，有官窯青花，有民間青花。既有具象工筆，又有抽象寫意。官窯風格工整細膩，重在工筆畫法；民窯筆調則不受拘束，自由奔放，多用寫意。無論官窯民窯，在風格表現上，都具有強烈的時代特征和社會性。

青花瓷畫除上述特點之外，不同時期的青花藝術總是隨著社會的變革發生各自的變化，產生出新的表現形式。突出表現是，元代青花瓷畫茂密，裝飾紋樣復雜，層次較多，但主題突出，繁而不亂。明代青花工整細膩，豪放優美，繁褥清麗，具有異國情調和道教色彩。晚明清初期則率意灑脫，構圖形式多寫意，題材豐富，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清代以康熙為代表，題材豐富，用筆拘謹，工整、花紋繁褥、意境通俗，講究吉祥，以滿足社會不同階層市民的需要。至現代，青花大師王步先生，自成機杼，勇于創新，在材料與技巧的運用上，獨僻蹊徑，其創造的“淌水法”，把青花水色的表現力提升到了一個嶄新的水平。及至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以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秦錫麟先生為代表的科研創作人員，在保持傳統民間青花裝飾風格的前提下，又大膽創新，并吸收彩陶紋樣，敦煌壁畫，漢磚紋樣，寫意國畫，磁洲窯裝飾等多種姊妹藝術的精華，創作出既有濃厚的鄉土氣息，又富有鮮明時代特征的現代民間青花。不僅給世人以新的藝術享受，也給青花陶瓷新產品的開發闖出了又一新的途徑。

進入新時期，現代青花瓷畫突破了傳統材料的限制，在傳統的基礎上引用了青花釉里紅、高溫顏色釉等綜合裝飾元素。如現代釉里紅料，不是單純的紅色，而是紅中透綠，表現山峰巖石，樹木枝干，有別具一格的藝術效果。如用高溫顏色釉在坯上暈染，再以青花料稍作勾勒，畫出樹木、建筑，經高溫燒成后，顏色釉在窯變中產生的天然肌理效果，用來表現巖石裂縫紋理，有很強的質感。這種天然紋理與精心描繪的自然風光相映成趣，作品特色清新別致，韻味十足。景德鎮青花藝術在現代陶瓷藝術領軍人物的帶領下，繼承了歷代青花的優點，使傳統青花山水瓷畫有了質的飛躍，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如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王錫良創作的青花山水系列作品，以黃山名勝風景為主題，既吸收了民間青花山水表現手法，又揉進了國畫“潑墨”技法，山水氣勢雄壯，線條粗獷，是現代青花山水畫的扛鼎之作。

中國工藝美術大師戴榮華的“秋夜明光月”青花釉里紅瓶，以酣暢淋漓的釉里紅料色渲染山坡、樹葉，以青花料勾勒民居、樹干，以清淡的料色烘托出一輪明月，線條灑脫，用筆隨意，有著很強的文人畫氣息。

中國工藝美術大師余仰賢的青花釉里紅“夕陽照秋林”瓶，是表現當代農村質樸生活情趣的新“山居圖”。這件作品，以釉里紅畫樹，青花料勾勒房屋，呈現出強烈的色彩對比。樹林的直線與民居的橫線相呼應，是一件經過作者在山鄉深入生活，觀察山水，寫生變化再繪制于瓷上的優秀作品。

江西省工藝美術大師楊曙華創作的“江南水鄉”系列作品，將山重水復，楊柳青青，漁船穿梭，虹橋跨江的江南水鄉景色和粉墻黛瓦的民居建筑，點綴于青山綠水之間。既有青山之神韻，又有碧水之清秀，放眼望去，漁船穿梭于江上，瀑布飛濺于山谷，給人以身臨其境之感。

江西省高級工藝美術師謝克鋒創作的系列現代青花山水作品，風格獨特，自成一體。他筆下的山水氣勢恢宏，雄秀壯觀，作品色調清麗明媚，布局豐富而不繁縟，青白虛實關系顯現。在構圖、技法、意境、層次的安排上都實中有虛，虛實呼應寓動于靜。在密集的重山疊嶂之間，以瀑布、云天、江河體現空間。以人、畜、飛禽、村莊、江柳、古松穿插表現實景。高山飛瀑、云飛泉涌；樹木掩映，禽鳴畜歡。山巒疊嶂與疏樹橫坡相襯相托，青花翠色與白霧云層青白相映。技法上采用兼工帶寫的手法，用工筆表現松樹的枝干針葉，用意筆斧劈皴法表現懸崖峭壁，山水、樹石的質感肌理清爽自然。工筆處線條酣暢有力、分水層次豐腴，濃淡相宜；寫意處運筆淋漓道勁、氣勢雄健。作品中的飛泉老樹、云山霧海，以點、線、面結合，既有水墨畫的濕潤和飛白筆觸，也有暈染的虛實與水墨畫相融匯的觀賞效果，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

青花山水瓷畫融合了中國畫的主要特征，在技法運用上，青花山水畫比人物，花鳥畫的皴擦勾勒，點垛渲染的變化更多。因此，在胚胎上表現山石云樹流泉等各種物象的形態，需要用筆巧妙。由于坯體吸水性強、易破碎和底釉會被水沖掉等局限，不能像紙畫一樣去繪制。用潑墨手法在宣紙上繪畫，水墨會自然地流動透開，而在坯體上則流動不了，需要用合適的筆料、水或用手指去暈染，才能達到理想的效果。紙畫在用墨上要看濃淡干濕交叉的變化，才會得到酣暢淋漓、自然渾厚的效果。青花需通過筆和手指的暈染，才能呈靛青微偏紫、艷麗沉靜、幽暗典雅，加上獨具一格的料點湮景，則會顯見富貴、堂皇的效果。青花和油畫也不同，油畫在立體感繪制上，可以堆積多而厚的油料，而青花在坯上則不能，否則在燒煉中，色塊輕則會下流，重則會爆裂、脫落。所以在青花繪畫中，要適度把握色料在坯體上的厚薄輕重，做到心中有數。因畫面效果在煅燒前后會有很大的不同，有的畫面深而重，有的地方會清淡明快。青花料點使用得湮暈自然，就會體現豐富層次，才能產生有特色的高雅青花瓷。

陶瓷繪畫要表現畫面中的立體感，尤其是山水畫中眾多復雜的遠山近石，森林獨木，花叢雜草，村莊院落，橋路瀑布，溪水山澗等，若用多彩顏料去處理，就比較容易。而青花瓷是單一的色彩，除了用水調出濃淡之外，別無他法增加畫面的層次。此外，用單一色去處理人物、走獸、花鳥等圖案比較容易，一般用二、三個不同濃淡的單色就能畫好。而山水畫就不同，一幅復雜的山水畫至少有6至8個層次，甚至更多。比如一大片森林，各種樹木枝干，樹葉層層疊疊，如用單一色的濃淡去畫，就會分不清層次，得不出立體感。這就要借助于刻刀和刻針，在坯上把那些不同層次的樹干、樹枝和樹葉，用刮和刻來產生不同程度的亮點和高光部位，再用不同濃淡的單色去暈染之，才會得到眾多層次的立體感覺，以彌補單一色料的不足。

青花瓷作為景德鎮傳統名瓷中影響最大的品種，它在中國制瓷史乃至世界陶瓷史上都閃爍著奪目的光輝。景德鎮傳統陶瓷山水畫的表現形式有著歷史悠久的藝術魅力，當創作者熟練地掌握了陶瓷材質性能及功效，把握住陶瓷山水畫與自然山水之間的微妙關系，自覺地超越客觀的一丘一壑、一山一水的局限，進一步弱化空間意識，變異和修正傳統彩繪的形態以適應自我的需要，無疑可以開拓出更加廣闊，更為自由的藝術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