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詩

大鳥和綿羊

綿羊不小

鳥是大鳥

大鳥俯沖而下

叼起吃草的綿羊

綿羊掙扎

大鳥相當吃力

有幾個瞬間

綿羊脫離鳥嘴

在即將落地之時

大鳥重新銜住

大鳥吞不下

綿羊逃不脫

它們僵持在半空

我醒來才能得救

小馬飛刀

我操起菜刀

掄圓手臂

刀應聲而出

是老婆是兒子

抑或他人

我看不清對象的臉

但刀的飛行路線

清晰可見

就是沖他去的

我能看見

削掉兩根頭發(fā)

刀繼續(xù)飛

一扇落地窗突現(xiàn)

一場稀哩嘩啦

在所難免

窗上有一道木梁

只有這一個障礙

菜刀最終嵌在上面

昨夜的夢里

有人生的曲折

以及嘲諷

星期六早上的夢

此人應該就是

兒子喜歡的魔術師

大衛(wèi)·科波菲爾

動作夸張地

掀起一塊紅布

一架銀灰色飛機

出現(xiàn)在我家樓下的

林蔭小路上

我鬧不清

自己已置身其上

還是僅從窗口觀望

飛機啟動加速

穿越紅磚圍墻

一飛沖天之時

鈴聲大作

我翻身下床

奔向客廳

操起話筒

“中級人民法院通知

你有一張刑事傳票

……”

我狠揉眼睛

仿佛還在夢里

只不過已換作

另一個夢境

猶太人

我成了猶太人

糟糕的是

不是猶太商人

更不是愛因斯坦

而是二戰(zhàn)時期

在歐洲大陸被捕

當做實驗白鼠

和肥皂原料的猶太人

進入毒氣室之前

面對黨衛(wèi)軍

我瑟瑟發(fā)抖

語不成句：

“你們抓錯了

我是漢人”

蓋世太保令我閉嘴

高聲宣布：

“人類都是猶太人”

毒氣仿如臭屁

在醒來的黑暗中

我貪婪地吮吸

我得坦白

我喜歡這種氣息

菠菜

夢里的菜譜相當奇怪

菜名全和菠菜有關：

蒜泥菠菜

菠菜粉絲

芝麻菠菜

……

我叫過老板娘

告訴她菠菜不能吃

因為近鄰的核輻射

也影響到我國菜地

要求來點別的

“小女子焉能不知

可是市場上全是菠菜

敝店也只有菠菜

你吃也得吃

不吃也得吃

除非你想餓死”

老板娘花枝亂顫

怎么看怎么像

少年時代的夢中情人

那個血液里有病的

日本人山口百惠

外公之死

一個死人

又死了一次

這種事情

只能發(fā)生在夢中

我的外公

文革期間

被亂棍擊斃

我沒有看見

昨夜看見了

在自家炕上

壽終正寢

面部安詳

行刑之前

午時三刻

陽光刺目

我和三個女人

腳纏鐐銬

抬著一組鐵管

朝刑場走去

鐵管也是刑具之一

我們的罪名是通奸

我早就被告知

需要剁掉點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

剁的不是雞巴

為什么是雙手

說不怕是假的

我在夢里輾轉反側

想努力睜開兩眼

我還能聽到

自己恐怖的聲音：

不不不……

我暗暗咒罵自個：

操他媽的

都什么時候啦

腦子里還在琢磨

以后不能

手夾煙卷

吞云吐霧

此等破事

生財有道

在半夢半醒之間

感覺是守墓人的小屋

有陣陣松濤相掩映

在深山老林的腹地

有一天我到那里巡視

炕上散發(fā)著腳臭氣息的鋪蓋

和桌子上半塊玉米面餅表明

這里有人居住

傍晚時分果然回來了

是手提板斧面目兇惡的漢子

他沒太搭理我

作為主人我更沒有理由搭理他

我向和我共同擁有此屋的朋友打聽

才知道漢子是剪徑的匪徒

以極高的租金租下這間小屋

作為殺人越貨的根據(jù)地

“反正死人也沒什么可丟的

要充分合理利用資源嘛

再跟不上形勢我們就死翹翹了”

他掂著咣當亂響的錢袋

我提出質疑：“官府知道了

我們豈不要跟著連坐殺頭”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剛給的，走，嫖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