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定情信物,禁不住想起《詩經》中的句子:“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汝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汝之為美,美人之貽。”黃昏下的城墻上,有光影朦朧跳躍,照在“靜女”送給心上人的彤管上。蒼茫蒹葭中的美麗伊人,雎鳩沙洲邊的窈窕淑女,《詩經》的華麗篇章中,那么多的迷人風情,我卻獨獨喜歡這個大膽執著的“靜女”。若粗略考證,這或許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定情信物了吧。
愛情是那么神圣、艱難的事情,喜歡一個人已經不易,若那人同時喜歡自己則是多么幸運的事情。歷史輪回,亙古不變的惟有忠貞不渝的愛情。所以,自古至今,定情信物一直是有情人的心上物。
古時定情物,那些美麗的傳說
The Beautiful Legends of Tokens
人們總是希望愛情天長地久,所以定情物也總是選擇玉器或金銀器飾物。“死生挈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傳揚千古的愛情誓言曾迷醉了多少情侶,而以手鐲作為定情物,或許就是暗合了“執子之手”的誓言吧。以前總以為古代女子腕間的手鐲是為了美麗,現在想來,那行如弱柳扶風的環佩叮當間未嘗不飽含著女子的愛情喜悅。
除了手鐲,那晃動的耳環、雍容的纏臂金、珍貴的玉佩等很多飾物都是男子送與女子定情物的絕好選擇。古時女子嫁人后都會將頭發盤起,梳成發髻,所以男子以簪釵等發飾作為定情物送給女子,便有了更深層的意義。那順滑如緞帶似的秀發從此只為一個人散開、盤起,收到簪釵這樣的定情物,恐怕是云英未嫁的女子最大的幸福了。待到出嫁時,新嫁婦腰中都會束一條五彩羅纓,以示自己心有所屬,這時,在這樣的縭帶上再墜上準夫婿送給自己的定情玉佩,紅火熱鬧的成親儀式上更添一分愛情的甜蜜。
之前一直以為戒指是西方的舶來品,其實,在中國古代,指環也是重要的定情信物。《云溪友議》中記載一個少年書生韋皋與女子玉簫相戀,于是贈以玉指環定情,并發誓七年后來娶她,玉簫苦守七年,待得韋皋來尋,玉簫已絕食而亡,遍尋愛人不著的韋皋通過一個酷似玉簫女子的玉指環印,認定是玉簫托生,一個玉指環成全了一段曠世之戀。
莫言女子羞澀,遇到傾心相許的有緣人,定情物也是照送不誤的。古代女子極重女紅,纖細靈巧的雙手翻飛之間,便做就了一件華美的工藝品。沒有什么比親手制作的定情物更能傳達玲瓏愛意的了,融入綿綿思戀與萬千情愫的同心結,清香盈鼻的香囊,甚至繡工出色的錦帕,都是女子向心愛之人傳情達意的“橋梁”。
張愛玲:一張照片,一顆歡喜的塵埃
A dust first sight love
歷史長河流到近代,定情物已經不拘于那些固定的物品了,其實,即使是在古代,大千世界的定情物又何止我們了解到的這些呢。只是定情物是為定情,要兩情久長方才顯出它的意義來。
我常常覺得張愛玲是最懂得愛情的一個女人,彼時的她穿著一襲繡花旗袍,裊裊婷婷地走在上海的弄堂中,一個個或悲或喜的愛情故事就在她一甩一甩的手腕間流瀉下來,轟動了上海,癡醉了全國。在《色·戒》里,她讓王佳芝因為易先生送的定情鉆戒就潰不成軍,背叛了組織,殞落了性命,而張愛玲自己也在那場與胡蘭成的蒼茫愛情中萎謝了。張愛玲曾在與胡蘭成初識時送給他一幅自己的照片,照片背面寫道:“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不知這算不算張愛玲送給胡蘭成的定情物,然而那樣冷情驕傲的一個女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幅照片比之定情物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只是,臨花照鏡時清醒,深處愛情中,她卻成了世上最傻的傻瓜,甚至比不上《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了。當癡傻的張愛玲還在苦苦等待時,當年胡蘭成珍重收下的那幅照片又被遺落在哪個角落了呢。
林徽因與徐志摩:情詩里的愛戀
Love in the Poems
幸而林徽因是個理智的女子,這個被胡適譽為“中國一代才女”的女子,一舉一動之中無不折射出那個時代的文化風尚,令人迷醉的傳世風華同時傾倒了三個才華不二的優秀男子。她與徐志摩有著心靈的愛戀交流,但不管是因為其原配張幼儀,還是因為兩人性格相近,總之林徽因選擇了離開。才華橫溢的徐志摩曾為林徽因寫過很多詩歌,在我看來,那已經近乎于定情詩了,但最終卻沒有抱得美人歸。徐志摩飛機失事后,林徽因當場昏倒,那些飛機殘骸也被她一直懸掛床頭,不知兩人之間流轉的究竟是怎樣一種情緣。但是,那些纏綿悱惻的情詩卻流傳為兩人愛情的最好注腳。
愁不盡的深閨中,是誰在定情物邊喁喁細語,醉了心神,亂了相思;漸行漸遠的古道邊,是誰將愛戀裝進袖攏中的香囊,才下眉頭,又上心頭。純情如水的女子最盼的是情比金堅,烈火如歌的漢子渴望的是癡情無邊,所以他們卸下心防,將彼此裝在心中,還要在彼此的手中送上一件定情物,遞上一份相思。其實,兩情若是久長時,即便是布衣荊釵,只剪下一縷發絲作為定情物,誰又能說,那執手相看、脈脈含情的眼中流轉的不是相思愛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