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往南,湖南株洲。
這里是貫穿南北、連接東西的重要通道,也是我國南方最大的鐵路交通樞紐,京廣、浙贛、湘黔三大鐵路干線均在這里交集,路通八方。而對于發跡于株洲的太子奶集團創始人李途純來說,現在卻沒有太多的道路可以選擇。
除夕,農歷虎年的最后一天,李途純的舅舅高博文割脈自殺了。而在此之前的2010年7月27日,李途純因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已由檢察機關批準逮捕。與此同時,株洲市的城市名片“太子奶”也開始了它的破產重整工作。
洞庭湖以北,湖北武漢。
大年初一,一封遺書從這座華中地區最大的城市流向了全國。這封遺書的主人蘭世立曾有過李途純一樣的輝煌,他曾頭頂著湖北首富和“民航破壟者”的光環,一手創辦了華中及中南地區第一家民營航空公司——東星航空。而現在,渾身散發著精明氣息的蘭世立已經開始了他的監禁生涯,東星航空也成為了中國第一家進入破產程序的航空公司。
早在2009年3月14日,東星航空已經被強制停航,蘭世立在武漢被實施了監視居住,同年9月13日,蘭世立被武漢市公安局刑事拘留,16日后,經武漢市人民檢察院批準,由武漢市公安局執行逮捕。2010年2月23日法院下達逮捕決定,同日交付武漢市公安局執行。2010年4月9日,因犯逃避追繳欠稅罪,蘭世立被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四年。
在剛剛過去的虎年,八百里洞庭就這樣南北相呼應地一肩挑起了兩個商海悲劇,昔日的鮮花和掌聲對于現在的李途純和蘭世立來說,皆恍若隔世。在這個特殊的時間節點按下李途純和蘭世立的人生“回放鍵”,他們雖如平行線一般地各自成長、創業、商海搏殺、成功、失敗,卻又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可算是不同的財富故事,雷同的商業案例教材。
李途純與蘭世立均出生于苦難的1960年,更具戲劇性的是,他們的商業啟蒙竟然也驚人的相似,都是以“印刷”起家。
1989年,蘭世立在武漢珞瑜路開始創業,其業務是名片印刷。李途純的創業之路則比蘭世立晚,4年后,李途純才得以從銀行貸款10萬元,印刷了一批毛澤東誕辰100周年的掛歷,賺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而這一年,33歲的蘭世立已經開始進入旅游業,成立了東星旅游公司。幾經周折之后,李途純進入了他安身立命的乳業,蘭世立則以“破壟者”的姿態進入航空業,從此,兩人都開始了各自的野蠻生長。
李途純與蘭世立的事業巔峰也出現在同一時期,其中李途純是2006與2007年。2006年11月,三家投資機構聯手投資太子奶的7300萬美元資金到位,其中英聯4000萬美元,摩根士丹利1800萬美元以及高盛的1500萬美元。
蘭世立的事業巔峰始于2005年,這一年,蘭世立以不到30億元的資產,向世界頭號飛機制造商和頭號飛機租賃公司購租了總價為120億元的飛機。同年,《福布斯》雜志的中國富豪榜把蘭世立列為第70名,成為了湖北省有史以來第一位進入該榜100強的富豪。
進入2008年之后,兩人的事業開始急劇下坡。不知道當時的全球金融危機是不是二人倒下的環境推手。
是年,由于企業快速擴張,太子奶出現了資金鏈斷裂和利潤下滑的頹勢,李途純也最終因此失去了對太子奶的控股權。次年初,太子奶的核心資產由株洲市政府全資控股的高科奶業以租賃經營的形式托管,李途純名義上擁有的集團61.6%的股份全部抵押給高科奶業。
同樣是2008年,厄運也降臨到了蘭世立頭上。從這一年的年中開始,東星航空資金鏈緊張的報道頻現報端。次年3月14日,應武漢市人民政府請求,民航中南地區管理局決定,暫停東星航空公司航線航班經營許可。
自此,兩家鼎盛一時的民營企業竟一時間變成了強弩之末,境況每日俱下,而兩位曾名噪一時的財富英雄最終卻沒能逃開身陷囹圄的命運。
簡單對比兩者的成敗史,是希望能夠從這些表象中尋找到一些共通的深層次原因。縱觀商界沉浮的各種案例,成功也許各有不同,而失敗卻往往有著相同的通病。那么,李途純和蘭世立因何疾染病?答案可能有1000種,但以下三點可能對失敗的貢獻尤為顯著。
首先是被過度放大的杠桿效應。李途純與蘭世立都是商界物理學好手,皆能極具想象力地尋找到一個支點,以四兩撥千斤的智慧“撬動”資源。譬如,蘭世立能敏銳地利用民營資本進入航空業的政策,用最短的時間獲得一紙批文。在以這張民營航空牌照支撐的平臺之上,他成功地獲得了飛行員、空乘、飛機、航材,并且最終以不足30億元的總資產租購了120億的空客飛機。當時,美國通用電氣竟然還免除了蘭世立的租賃擔保,而空中客車公司則為東星航空購機提供了出口信貸支持。因為在當時,中國的民營航空對于外界來說是一個極為利好的信號,有著廣闊的海外上市融資前景,中國民營航空的故事本身便是一個最佳的“支點”。
同樣精彩的杠桿效應也被李途純運用得活靈活現。李途純首筆10萬元的創業資金便是在無抵押無擔保的前提下,單憑一紙借條從銀行借來的。1997年,半年沒有發過工資的李途純借款20萬買了一張央視競標的入場券,并以8888萬的價格奪得當年日用消費品標王,而在當時,太子奶的資產總額還不到8888萬,但是這一次,李途純卻成功地用8888萬撬動了全國市場,得到了8億元的訂單。
正是在這樣的思維之下,被過分放大的杠桿效應始終陪伴著兩家企業的成長,而對杠桿效應的極力追求,最終也導致了兩家企業同樣的病癥——資金鏈斷裂。
其次是速度。蘭世立與李途純幾乎都是一夜之間從地底冒出來似的,發展速度之迅猛讓人眼花繚亂。譬如太子奶在29個省、市、自治區的250多個大中城市構建營銷網絡只花了幾個月的時間,而太子奶的銷售額更是從2001年的5000萬元躍升到了2007年的30億元,連續6年業績翻番,創造了商業奇跡。被勝利沖昏頭腦的李途純在2008年初放出豪言:“十年之后,1000億的年銷售額是太子奶集團一定要實現的目標。”
在發展速度上,蘭世立絲毫不輸給李途純,作為武漢大學經濟系碩士,蘭世立曾著有《民營企業快速崛起密碼》一書,現身說法解密東星公司的快速崛起秘訣。
對于企業發展速度的盲目追求導致了對管理的忽視,太子奶的家族管理體系和派系暗斗嚴重消耗企業的發展潛力。而蘭世立則一直以“最大的個體戶”自居,鄙視股份制改造,在他的成功學專著里,對于股權,有著這樣的論述:一人獨有效率高、一個人獨有股權的原因、一個人獨有股權的好處、獨裁照樣能成功。這樣的管理思維造成了蘭世立的孤獨,始終沒有形成高效的管理團隊,于是,元老們和廣大跟隨者紛紛離去。
最后是賭性。對于蘭世立,大多數接觸過他的媒體記者都會提到他的賭性。從創業至今,蘭世立被監禁的次數就不下三次,即便是在東星航空無奈出售的當口,蘭世立也會抓住一點點的優勢抬高價碼,他并不懼怕破產,而且至今也不承認自己破產,這一點在他那封廣為流傳的遺書中有著生動的體現。
李途純當年的央視標王既可以說是一次漂亮的杠桿運用,也可以說是一次驚心動魄地賭博,而這樣的賭性深入在李途純的骨髓之中。在資本激素的催發之下,這種結果導向型的賭性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自2003年蒙牛與摩根士丹利、鼎暉、英聯投資簽訂了“對賭協議”后,國內企業與資本的對賭局面開始高調面對公眾。蒙牛的豪賭贏了,獲得了巨額的利潤。而李途純與這群獵食者簽訂的對賭協議約定:在注資后的前3個年頭,如果太子奶集團業績年增長超過50%,就可降低對方股權,否則,李途純將失去控股權。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對此畫出一個大大的問號:李途純會不會贏,太子奶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蒙牛?
遺憾的是,跟蒙牛的命運不一樣,李途純輸了。一紙急功近利的賭約使李途純失去了對太子奶的控制權。這種賭命式的資本對賭加速了太子奶的厄運來臨。
(作者系盛世原道咨詢機構總裁,合伙人,本文只代表個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