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臥兒,上世紀70年代末出生,詩歌發(fā)表于《人民文學(xué)》《詩刊》《星星》《綠風(fēng)》等報刊,入選《中國最佳詩歌》《中國詩庫》《中國當代漢詩年鑒》等選本。著有詩集《糊涂茶坊》《當淚水遇見海水》。現(xiàn)居北京。
莫臥兒的語言風(fēng)格樸素、真摯,靈動而富于智性的變化,具備真正女性的細膩、敏感與大地母性的溫柔及悲憫。她的藝術(shù)直覺偏注于詞語的實質(zhì)、根性與血性;偏注于用短抒情體、高度凝煉的白描句法、富于跳躍地將聽覺與視覺融為一體的類比和能喚起讀者聯(lián)想的象征手法進行表達:尤其擅長抒寫內(nèi)心與外部世界相遇時瞬息間微妙、神秘的感受。
——陶春
濟 南
我在荷花的輕輕呼叫聲中驚醒
大明湖翻了個身
石頭撲通跌入湖心
趵突泉雪浪銀濤
有人在鏡中窺見深藏于肉身的魂靈
微風(fēng)徐來
都作浮光掠影
散淡的垂柳散淡的閑情與青春
隨眾泉匯入半城明湖
粼粼波光網(wǎng)羅凡心無數(shù)
在珍珠泉輕柔的泡沫中做夢
千佛山將巨大的陰影擠入胸腔
灰瓦白墻猶在
潺潺清泉流過石板流不過心上
在濟南做一尾游魚多好
濯凈遍身風(fēng)塵
靜靜沉入泉底多好
擁有一副通透的骨骼,疼痛,但不悲涼
密云水庫
懸浮,隱秘,巨大
——藏匿于綿延群峰背面的真相
清晨,遠遠近近的人匆忙而來
尋找亞洲水庫中最大的鏡子
尋找一只盛裝情感的容器
野鴿子在天空翱翔,草木不語,
一道山梁急著要去天邊
神在不遠的地方凝望
翻過一座山,眼睛被青草一再擦亮
再過一條河,云朵長著腳滿山滿澗奔跑
當那浩瀚突然呈現(xiàn)
四周寂靜,只有風(fēng)聲……
多年前她睜大雙眼凝視清泉
試圖看清里面的容顏
而今面對更加巨大的明晰
瞬間陷入無邊無際的虛妄
春日絮語
為什么急于在陽光下奔走?
我已足夠堅硬,疼痛。漫漫嚴寒是我們的孕期
現(xiàn)必在天堂大門關(guān)閉前找到往生之路——
芽苞回答
你為何步履匆匆?
我已沉靜一冬,想繼續(xù)看看前面的路,就算又回到原點……
一塊浮冰和人生在消融,我經(jīng)過時正好看見
剛解凍的河水潺潺
為何在風(fēng)中袒露弱小的身軀?
哦,南風(fēng)是我的君主和愛人。我們必須趕在他駕著金色馬車
從天空駛過之際盛裝出現(xiàn),這以后零落成泥已是幸福花兒們頷首
你為何步態(tài)從容——
因為我不似北風(fēng)強勁,它來時摧枯拉朽,瞬間改變世界的容顏
我只能默默讓花受孕樹木醒來,讓燕雀攜
帶草籽和白云飛往遠方
……直到天地間布滿靈魂的眼睛
南風(fēng)說
不愛你的時候
不愛你的時候
我就去山里看云
它們有時在半山碰頭
又各自分道遠行
不為一個在山頂一個在山腳沮喪
不愛你的時候
我看著暮色從四面八方涌出
從心底涌出
直到把世界籠罩
不愛你的時候
我可以不做一只候鳥
,
而是一只喜鵲
枝頭,屋頂,廣場,甚至別人家門口
想在哪兒停停,就在哪兒停停
炎熱退去冬天就要來臨
在我所生活的城市
人們已不輕易說出:雪
不是怕純白灼傷眼睛
是怕尖銳的凜冽又一次割開
包裹精致的心臟
不愛你的時候
我仍懷揣一口清泉行走
井邊葳蕤的藤蔓給偶然降臨人間的天使
泉水留給暗夜中抱緊磷火的人
等 待
等待在等待的心臟里
裹著脆弱的皮囊
門齒洞開
隨時準備將世界碾碎——
……途中的露
失卻了黏著的圓滿
也沒有粉身碎骨暢快
颶風(fēng)或是驟雨
清風(fēng)或是月明
一條繃直的長線
緊緊拴住黑暗兩端
被唇間輕吐的字一燙
頃刻扯斷——
相 逢
那架跌宕起伏的秋千終于停下
微小的心臟蓄滿風(fēng)云雷電
此去阡陌縱橫望斷歸路
一只白色的鳥兒從頭頂靜靜飛過
短促消隱,卻在天空留下軌跡——
我們終于回到起點
我們同敵人握手言歡
……花瓣上失足打滑的蜜蜂
夜色里孤獨行進隱去淚水和姓名的人
陽光下
明晃晃的陽光下,幾顆柚子冰冷堅實,各自緊縮成
無法再縮小的心臟……
風(fēng)菲薄,擦過攤主沒有表情的臉。深藏右
臨時窩棚陰影里的大鳥,用翅膀扇動著未曾停歇的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