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泉:原名婁衛(wèi)高,1963年生于浙江龍泉,現(xiàn)居麗水。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先后在《詩歌月刊》《詩潮》《中國詩歌》《歲月》《江門文藝》《文學(xué)港》《散文詩》《青年作家》等期刊發(fā)表作品,多次獲獎,作品入選各種選集,著有詩集《誰在逼近我們》。
流泉的詩意象純正而自然,總在優(yōu)雅而樸實當(dāng)中回歸寧靜深處,于開闊的意境當(dāng)中感受萬事萬物的變化,并抵達(dá)生活本質(zhì)。無論是他本能的禪理的揭示,還是語言魅力無窮盡,以及意象紛呈而開闊的展現(xiàn),這些都脫離不了他樸素的品質(zhì)。
——楊勝應(yīng)
杭州是個好地方
有一些日子,我騎著單車
風(fēng)一樣,穿行在紅燈與綠燈之間
穿行在斷橋與蓮藕之間
忽略了許多來自天堂的意象
對于閃身而過的某些事物
我總是無動于衷
總是在最無聊的時候
記掛著一杯龍井,當(dāng)然還有那個
大嚼東坡肉的人
曾經(jīng)在曙光路遇見一個水做的女孩
她說她的家在淳安
我已經(jīng)忘記了彼此間發(fā)生過什么
也不知何故
她送了我一件細(xì)花格襯衣
當(dāng)然,那衣早已不見蹤影
而一些水,總有意無意還在此后的光陰里
輕輕漾著微瀾
這是我無法釋懷的一件事
像我多年后帶上另外的女人
來到江干碼頭
然后順?biāo)チ舜笤?br/> 我們在富春江上看見了一大片倒伏的蘆葦
看見了一群秋天的白鷺
自杭州飛來
眨眼工夫,就湮沒在浩淼的
煙波上……
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騎著單車的小男孩了
已經(jīng)不再是西湖邊那場無動于衷的風(fēng)了
桂花雨紛紛滴落
我噙住了最甜美的一滴
在杭州,總有一些小小的秘密
心照不宣
遙 望
向東1500米是后甸,向西800米為西寺門
荷花正好開在縣城中央
后甸是村莊
西寺門是曾經(jīng)綿延不絕的香火
許多年前,我就淡然穿行在后甸與西寺之間
稻谷在左手金黃
荷香在右手彌漫
當(dāng)后甸像泥鰍混跡于城市
西寺的香火也早已湮滅
一道朱紅大門,消遁在歲月的深處
那時候,除了讀書或者行走
更多的就是在圖書館兩株滄桑的古柏下
敲三記響亮的鐘
看一尾神性的魚在鐘聲中活靈活現(xiàn)
我專心致志,一切都渾然不覺
我不知道這究竟是怎樣的一道門
開闔著怎樣的寓意。而當(dāng)我以白雪的容顏
重新遙望,我已經(jīng)站成了
那葵花的模樣
候車室
已經(jīng)走了一千多公里,我不知道接下來還
要去哪里
不知道乘坐的火車幾時幾分幾秒后到達(dá)
坐在武昌站偌大的候車室
我的空間很小,一本起了毛邊的《旅游指
南》面積很小
我看不見一個熟悉的逗號
而我必須要去一座陌生的城市,必須要在
那個地方彎腰拾起
曾經(jīng)丟失的諾言
它的陌生擋不住一路追尋
我只要一縷奔波中的溫馨,就像掌心里時
不時飄浮的云
那樣的一座城市,一定有我要找的人
磁浮列車
這中國唯一的磁浮列車,在上海
在龍陽站通向浦東國際機場
在我2010年狂躁不安的軀體上
通向誰的靈魂
這唯一的只承載此刻心靈寄存物的信使
它能越過時光去洞穿一顆心的隧道嗎
它能不能讓一雙充滿渴念的手
在一點一滴的事物中無限地延長……
她就在遠(yuǎn)方
她就在千里之外的云朵之上
每小時301公里的速度
追不上風(fēng)的腳步
追不上大片大片擲地有聲的思想
磁浮列車,這一刻唯一的懸浮者
即便以每小時500公里的速度,飛奔
你也無法壓低我的頭顱
讓我的寄托退居身后
讓一個人不羈的心跳退居身后
血脈的最深處
我也成了一列唯一的毫無節(jié)制的磁浮
讓生命懸著
等待,像無限的等待一樣懸著……
在火車上
一個一個小站閃身而過
多么像軀體內(nèi)暗藏的時光
一截一截
被偷走
青絲斷了一寸
骨頭掉了兩根
這一年
珍珠和瑪瑙,越來越稀缺
花朵與蜜蜂分道揚鑣
世風(fēng)急轉(zhuǎn)
流水的喧嘩,潛入地下
體內(nèi)的青瓷出賣翠色
過往的雨,洗不去今秋的沙
塵囂紛飛,昏昏欲睡
誰在乎開春時一聲含糊其辭的響雷
周 末
今天是周末。與往常一樣
手邊依然是一大堆看似毫無意義的工作
我機械地處理著昨夜的茶水
讓那些微乎其微的嘮叨,甚至那些還來不
及撤離的
夢寐的氣息
都隨暗夜的星光漸漸隱遁
我不想讓真相大白之際,顯得過于曖昧
或者無所事事
也不能讓一朵潔白的云彩,就這樣辜負(fù)藍(lán)
天的期待
雨滴的酸澀,已成陳跡
我忙碌著,不停細(xì)數(shù)生活的好處
庸常的章節(jié),有時候也會像波瀾,淡淡地
泛著光……
我還必須騰出一大截,去思想
這般的簡單和繁復(fù)
誰與我,做著同樣的事情
誰與我,在各自的書桌前,擦洗
一封封從前的信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