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露華爾街的4副面孔

　　引言 華爾街有4個形象緊緊地抓住了平民百姓的想像力：貴族老爺、奸猾騙子、英雄好漢和無德小人
　　
　　（正文）一聽到“華爾街”的大名，人們馬上就能聯想起資本主義帝國如日中天的繁榮景象。它猶如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那樣傲然屹立，為美國與生俱來的那種經濟體制遮風擋雨。華爾街之所以能夠溢彩流光，全憑精明慎思者把它的銅銹打磨拋光，然后又用社會優越感給它罩上了一層誘人的光環。在華爾街發展史上的重要關頭，華爾街的金融市場始終以深思熟慮與周密謹慎的風格而著稱。無論外界如何褒貶，華爾街依然故我。
　　可是，華爾街也是一片滋生勃勃雄心與瘋狂欲望的沃土，它的這個形象往往讓人產生了截然相反的聯想。
　　在華爾街的人行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都是些頭腦發熱、舉止癲狂、性情乖張的家伙，讓人感覺像進了瘋人院一樣。華爾街人的生活仿佛是在狂喜的巔峰與恐慌的深谷之間跌宕起伏，這種生活日復一日，周而復始。這里的人們終日沉溺于各種各樣的夢想，不顧一切地豪賭未來。這個由貪婪者組建的民主機制絕對不會把任何人拒之門外。任何人都不需要向根深蒂固的社會秩序磕頭作揖。藐視條條框框就意味著崇尚改革創新。每天，這個金融世界都是煥然一新的。
　　華爾街是一個狂歡的嘉年華會，人們把現實世界徹底顛倒了過來。在這條林蔭大道上，今天的江湖騙子就是明天的金融偶像，它既可能給人帶來無可限量的大好機遇，也可能給人帶來“瘟疫”肆虐的大災難。在華爾街，不勞而獲的不法迷夢敗壞并且擾亂了它所染指的一切。
　　華爾街的真實情況是錯綜復雜、盤根錯節的：它既是道德異端又是合法公民；它既是英雄好漢又是流氓惡棍；它既有貴族派頭又有平民情懷；它既是理性的又是瘋狂的；它既是雜亂無章的又是井井有條的；它既解放人性又壓迫人性；它既張揚欲望又羞怯內向；它既有團結互助又有互相掠奪；它既是愛國的又是叛國的；它既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又是可以肆意揮霍的奢侈品。華爾街是美國文化形象的重要組成部分，因為它在與美國人的道德觀念、社會習俗以及求知精神相抗衡的過程中獲得了生機與力量。
　　一直以來，華爾街激蕩著美國人的美夢與噩夢，上到達官顯貴，下到平民百姓，每個美國人的生活都留下了它的烙印。
　　華爾街有4個形象緊緊地抓住了平民百姓的想像力：貴族老爺、奸猾騙子、英雄好漢和無德小人。盡管通過這些形象我們依然無法對華爾街豐富多彩的隱喻一覽無余，但是確實可以為大家提供一個歷史最悠久、內涵最寬泛的隱喻空間。它們是參加華爾街舞臺演出的演員總表。從美國獨立革命開始一直延續到世紀之交的今天，它們形象地體現了美國民眾與這條“夢幻之街”的愛恨情仇。
　　長期以來，華爾街有個大名叫“溫床”，這是一張滋生貴族式的狂妄自大的溫床。在美國民眾中間，憎惡貴族一直是一個主要信條。人們提起貴族就聯想到了華爾街，這種聯想從一開始就給華爾街籠罩了一層陰影。杰弗遜是第一個站出來譴責華爾街的人。150年之后，羅斯福總統對于那些終日在華爾街盤桓的人們一直耿耿于懷。
　　在摩根稱霸華爾街的時代，華爾街的反對者們目睹了華爾街足令舉世震驚的無窮威力。可是，經歷了1929年的股市大崩盤之后，華爾街一蹶不振的表現讓它似乎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卑鄙無恥、令人鄙視而且違法亂紀的貴族頭子。直到里根時代之前，在人們的印象中，華爾街的貴族形象都一直顯得落落寡合、默默無聞。
　　如果說華爾街這種貴族形象似乎是美國從舊世界進口來的有害的舶來品，那么華爾街的騙子形象卻是美國文化土生土長的嫡系。騙子的華爾街是一個欲望之街、誘惑之區，華爾街的騙子是清一色的“身無分文的財閥”與“做著黃粱美夢的富豪”。騙子們共同的“夢想”就是以犧牲輕信自己的受害人為代價而一夜暴富。人們無須克勤克儉就可以享受富足的生活。相形之下，依靠勤勞致富然后才能躋身獨立自由的社會名流則顯得過于緩慢、笨拙。
　　每當經濟處于景氣周期時，華爾街騙子們的詐騙事業也就開始興旺發達了。無論你地位高低，騙子們一概都是騙你沒商量：19世紀80年代，美國已卸任總統格蘭特也不幸中招，成了騙子的犧牲品；在“怒吼的20年代”，查爾斯·龐齊的“龐氏騙局”坑害的則是平民百姓；20世紀90年代，操盤手投機成癮，整天漂浮在網絡經濟時代的泡沫之上。騙子們操縱著受騙上當者強烈的貪財沖動，兜售的是一種沒有任何責任感的空想資本主義，這只輕飄飄的風箏掙脫了物質生產這種地球引力的牽制。
　　科尼利亞斯·范德比爾特（綽號“海軍準將”）、久必利·吉姆·菲斯克（綽號“海軍上將”）、杰伊·古爾德（綽號“華爾街惡魔”）等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是稱霸華爾街的第一代征服者。這些人大都沒有什么顯赫的社會背景雄厚的經濟實力，他們能夠出人頭地是因為卑鄙無恥或者陰險狡詐。他們很快吸引了全國人民的眼球，民眾把他們視為拿破侖式的英雄。從出身卑微到腰纏萬貫，這些白手起家的富豪們似乎是美國夢最輝煌的版本。
　　華爾街的貴族與騙子姑且不論，即使是華爾街的英雄人物也引起了美國民眾最深刻的質疑。華爾街似乎是誕生罪人的地方，道德墮落者以及社會頹廢者混跡于此，不勞而獲、腰纏萬貫的家伙俯拾皆是。對于一個信奉勞動道德規范和勞動尊嚴的社會來說，一個令人病入膏肓的潰瘍膿包正在逐漸蠶食這個共和國的道德意志。
　　華爾街雖然像寄生蟲一樣積累了驚人的財富，但是其賴以生存的宿主卻是饑寒交迫的農民、汗流浹背的產業工人、克勤克儉的企業家。誠實勞動的果實變成了他們的盤中美餐。華爾街的寄生蟲終日沉溺于爾虞我詐的投機活動。他們賭博成癮，蔑視勞動。如果金錢足夠多的話，他們還要炫耀花哨的排場，身穿自命不凡的服裝出現在金光閃閃的晚會上。華爾街無德小人的丑陋面目讓鍍金時代的一切都顯得黯淡無光，在半個世紀之后的經濟大蕭條中，它仍然不時地出現在美國人的想像之中，并且以戈登·蓋科這一電影人物形象重新出現，蓋科就是因為說出“貪婪是好事”這句電影臺詞而臭名遠揚的。
　　在美國人心目中，所有這些華爾街人物，無論是自命不凡的貴族、老謀深算的騙子、帝王一般的英雄，還是喪失靈魂的罪人，他們在社會交往及心理上都與普通美國人民有一定的背離。華爾街是一個相當排外的封閉王國，億萬人民驚奇或者厭惡地注視著這個地方，但是他們很少認為這是屬于他們自己的地方。
　　在我們這個時代，這種情況已經大有改觀。在過去的半個世紀里，華爾街的“民主化進程”正高歌猛進。突然之間，平民百姓也收到了華爾街的邀請。20世紀50年代，“華爾街是我們大家的華爾街”這種心態第一次得到了堅持不懈的宣揚。在20世紀末的25年里，美國的去工業化已經降低了“生產勞動”的分量，而勤勞原本是美國人的一個神圣信條。對于絕大多數普通老百姓來說，至少在網絡經濟的泡沫破裂之前，股票市場進入了尋常百姓家，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近年來，華爾街在公眾心目中地位穩步攀升這一事實意味著，古老的道德忌諱已經枯萎凋零了。這些傳統禁忌認為：辛勤勞動是人與上帝以及社會訂立的契約。在爵士時代之前，這種情況也曾發生過一次，當時股票市場飆漲不止，私酒販子的買賣與花枝招展的妓女大行其道，釋放出了聲色犬馬的肉欲文化即將來臨的信號。然而，經濟大蕭條讓這一切戛然而止。可是，那些違反傳統的、隱匿地下的欲望永遠都是華爾街誘惑民眾的一個秘密武器。在里根時代，當華爾街再次崛起的時候，這些欲望又開始肆無忌憚地興盛起來。
　　華爾街的4副面孔都與神話中與其同流合污的人物具有相同的面部特征：貴族是罪人；罪人是騙子；英雄既是庸眾中的普通一員，也是其中的精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華爾街處于美國資本主義隱喻的心臟位置上。當我們進入美國的夢幻宮殿的時候，我們就面對著這樣一個迷宮：它是如何在吸取武士文化的隱喻和騎士榮譽的密碼的同時，又背著“寄生蟲”這個不光彩的標簽的？同是這條華爾街，為什么它能在代表經濟精英與政治寡頭的利益的同時，還能承載平民百姓異想天開的致富美夢呢？
　　（摘自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百變華爾街──美國夢之宮》 作者：［美］斯蒂夫·弗雷澤爾 譯者：王著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