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連曼德拉家都被盜過”的南非,出門就意味著風險。2010年世界杯期間,四名國內的體育記者在前往約翰內斯堡途中遭遇了·晾魂搶劫,隨后他們在“南非中國王”的幫助下,尋回了存有重要照片的相機。這個Robert黃是南非最有影晌力的華商,隨時一個預約,就可以到南非總統祖馬家做客。在解決好四位記者的麻煩后,他向記者們講述了自己在南非被打劫的經歷……
赤手空拳獨闖非洲
我祖籍福建漳州,年輕時當過兵,退伍后在國內一家大公司干保安。一個戰友的出現,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
1991年春,多年未謀面的戰友謝宇航找到我說,南非的服裝生意很好做,他已經賺了不少。推杯換盞之后,謝宇航詳細地向我講述了他在南非的經歷,他說盛產黃金的南非遍地“黃金”,在那里,50%的利潤只是一個起點,即使小小的一間雜貨鋪每年也能進賬數十萬蘭特。不過,那里也是個高風險的國度,被搶劫、遭黑警的華商數不勝數,幾乎無一幸免。
1992年,我不顧家人的強烈反對,辭掉工作,只身前往南非。起初,謝宇航讓我跟著他賣服裝,但寄人籬下總不是辦法。兩個月后,仗著自己在部隊練就的一身拳腳功夫,我重操舊業,在一家公司當保安,主要負責替老板外出討債。別說是在南非這樣治安非常差的國家,即使在一些法治很健全的國家,替人討債也是刀刃上討飯吃。因此,無論工作時間還是閑暇時間,我都留心搜集當地信息。漸漸地,我注意到在種族歧視崩潰后,南非正迅速崛起,由于之前的制裁,南非國內商品匱乏,進出口是一筆好買賣,而且任何關稅重的國家,進出口的利潤必然豐厚。
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我決定小試牛刀一把。我從莫桑比克低價收購了一些海參,然后輾轉運到香港,沒想到利潤競翻了十幾倍。來不及休整,我用賺來的十萬蘭特再次從莫桑比克收購了一批海參,準備運到澳門時,一場大火不期而至。那天,我跟一幫人最后敲定了海參的運輸事宜,覺得萬事俱備了,便放肆地提前慶祝了起來。酒酣人散時,電話響了,是看倉庫的伙計打來的,他說:“老板,不好了,倉庫起火!”我大腦嗡了一下,頓時蒙了,急三火四地趕了過去。
現場一片混亂,吶喊聲、警笛聲、噼噼啪啪的燃燒聲,響成一片。待大火撲滅,沖進倉庫,我驚呆了,10噸海參不翼而飛!雖然報了警,立了案,但直到現在案子還是懸而未破。后來我聽朋友指點說,盜竊很有可能是看倉庫的伙計伙同犯罪分子所為!
那是一段黑暗的日子,我嘗到了從頂峰跌致谷底的感覺。但我知道此時除了爬起來重新奮斗外,沒別的選擇。我又找朋友籌到一筆錢,再次從莫桑比克收購了一批海參,由于有了失竊的教訓,我嚴格制訂了保密措施,租了兩個倉庫,并即興從伙計中抽人看守倉庫,當貨物運抵澳門時,我心底的石頭才落了地。采用了這種隨機選人的辦法,我的貨物再也沒“起過火”。很快,我還清了債務,還小賺了一筆。有了這幾次進出口貿易的經驗,我確定了以后事業的主要方向,自立門戶,做起了清關生意。
在南非華人圈里,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如果沒被搶過,就不是南非華僑”。搶劫是華人面對的一個大問題。許多犯罪團伙專門盯上華人,認為“搶華人好過搶運鈔車”。雖然我一直都小心翼翼,但很快還是經歷了來南非后的第一次打劫。
那一次,我揣著賣海參的5萬蘭特回家,路程不長,也就短短幾條街,在第一條街拐彎處,我就隱約覺得后面有人跟蹤,回頭時卻什么都沒有。繼續前行,又感覺后面有人亦步亦趨地跟著。直覺告訴我,對方來勢洶洶,人數不少。好在有部隊練就的一身功夫,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進了防盜門后,這伙人也跟蹤而至,我聽到其中一個人在說:“Robet黃是條大魚!”我趕緊拿出電話報警,可門外已經響起了幾個人細碎的腳步聲。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既然不能硬拼,就只能智取,等待警察的援助了。我迅速從一堆碟片中找出一部警匪槍戰片,快進到結尾處警車出動時的浩大場面,把影碟機的音量調到最大,然后敞開窗戶……這伙劫匪大概做夢都沒想到我會出此招,以為“警察”從天而降呢,遲疑一陣之后逃之夭夭。
獄中走出了大老板
自從經歷了那次打劫后,我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但小打小鬧的事情還是發生不少,手機、錢包被搶,更是家常便飯。1995年,一次遭搶劫時,我將歹徒推搡倒地,結果他腦部著地,不治身亡。就這樣,我被莫名其妙地卷人命案,并被冠以械斗的罪名獲刑12年。
南非的監獄可以稱得上是世界上最嚴酷的監獄,除了要應付獄警們的無故毆打,還要時刻提防那些虎視眈眈的囚犯。剛進監獄第一天,“前輩們”就給我這個黃皮膚的外國人來了個結結實實的下馬威。那天,剛在囚室的床上坐下,對面床鋪的“老黑”羅伯特就走了過來,對準我的腦門重重一拳,接著,同室的人搶走了我的衣物。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義怕貿然還擊,會被加重刑搦,我只得咽下這口氣。
老黑們以為我是“軟柿子”,此后動不動就對我拳腳相加。有次午飯,我剛端起碗,“啪”的一聲,一只臟兮兮的襪子不偏不倚地扔進了我的碗里,隨之而來的是肆元忌憚的笑聲。我“騰”地站起來,目光逡巡著,準備還以顏色。這時,不知從哪里飛來一只鞋子,打中我的后腦勺,我氣急了,大聲吼道:“有本事給我站出來!”吼聲激起了他們更大的挑釁,這個一碗湯,那個一缽菜,劈頭蓋臉地向我砸來,我徒有招架之功,根本無還手之力。獄警們大概看夠了熱鬧,于是哨子吹得亂響,我被以聚眾斗毆罪關了起來,并且在試圖作出解釋時,遭到獄警毒打。
中國有句話叫做“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暗下決心,要跟當初赤手空拳闖非洲一樣,靠雙拳打出一片安身立命之地。沒過幾天,同室的人又借故攻擊我。在南非呆了三年,我很清楚黑人雖然強壯,但打起架來動作太慢。而且黑人扎堆的時候氣勢十足,一旦落單,氣勢就會矮一截。我就用英語告訴他們,我們中國人打架喜歡單挑,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
我的話激起了羅伯特強烈的征服欲,他不屑地看著我,一個人走向前。我靠著自己過硬的功夫,騰挪閃移,躲過了羅伯特的一拳又一拳,最后,他被我打得抱頭鼠竄。從此,監獄里再也沒人敢隨便欺負我了。后來,“老黑們’知道了我的遭遇,對我既佩服又同情,朝夕相處更是讓我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獄中生活恢復平靜后,我開始學習經濟管理的相關知識。結合書本所講,加上自己的實踐,融會貫通,我感覺眼前出現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新天地。
2004年,福建在南非的商人李俊賢及其弟弟李俊茂存家中被4名黑人劫殺,作為同鄉的我受邀為警方提供幫助。沒想到,我所知道的情況讓案情有了重大突破,一時之間,我成了警方眼巾的“紅人”、
因與警方關系好,加之破案有功,我得到了放風時間可以打電話的特殊待遇。我立即著手重開清關公司,謝宇航為我在外面辦理手續,羅伯特利用探監的時間,通過外面的人脈網為我招聘員工。后來成為我左右手的Alax.就是羅伯特幫我招聘的,我讓招聘人員扮成親屬探¨盅對他們進行面試,利用放風時間,將各種指令傳達給他們,成了不折不扣的遙控公司。
2004年底,在監獄里呆了7年半的我,終因“良好表現”被提前釋放。跨出牢門的那一刻,望著瓦藍的天,碧綠的水,通紅的太陽。我長舒一口氣,未來美好的藍圖似乎已在我面前繪成。
異域成就另類商人
出獄后,我的清關業務發展平穩,但南非這塊香氣四溢的大蛋糕,也吸引了更多前來尋寶的人,清關業務利潤已遠不如前些年豐厚。根據獄中所學的經濟學理論,我敏銳地感覺,若僅靠清獎,事業很難再有大的進展,而且過不了三五年,可能就是死路一條。2007年,南非政府開始對大部分商品實行配額制,由于我一向信譽良好、照章納稅且與政府機關保持良好關系,所以得到了一部分成衣生產銷售的配額,這次機會讓我大賺一筆,生意邁上新的臺階。
生意越做越大,資本也越來越雄厚,但隨之而來的,還有當地黑幫數不盡的敲詐。電話敲詐、寫信威脅、上門勒索……本著破財消災的原則。只要不超過底線,每次我都盡可能地滿足他們的要求。沒想到我的妥協無形中縱容了這幫貪婪的家伙,以至于所謂的保護費,由一年十萬蘭特,變成一年100萬蘭特。
2008年的一天,剛到公司,我就接到一個電話,聲稱如果想要見到兒子,天黑之前必須交出500萬蘭特贖金。起初我以為他們僅僅是嚇唬我而已,沒想到打電話到學校,老師說兒子被爸爸公司的人帶走,說爸爸出車禍了。
思忖再三,我決定作兩手準備,一面報警,一面緊急調集現金。當我帶著警察和500萬蘭特現金趕到綁匪指定的地點時,綁匪又告知,接頭地點有變,并且揚言他們已經得到我報警了的消息,希望我識時務,不要做出舍命不舍財的后晦決定。
如果不是有人通風報信,綁匪如何得知我報了警?想到兒子命在旦夕,我趕緊讓警察暫時全部退出我的住宅,然后和歹徒商定了另外的交易地點和時間。
在交易地點確定兒子安然無恙后。我把沉甸甸的500萬蘭特交給了歹徒。正當這家伙拿上錢,準備坐上準備好的直升機揚長而去時,警方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其實,在出發交贖款之前,我早就在身上安放了追蹤器。
在南非,劫匪猖獗是眾所周知的。不過,助紂為虐的,還有當地的警察和移民局官員。生意做大后,每次交易,我都會請華人保安公司為我押送運鈔車,保安公司是可以合法申請槍械保護平民的公司,類似中國古代的“鏢局”。大型中國商品批發城——非洲商貿城便有約40名武裝保安24小時守衛,這使得遭搶劫的概率大大降低。但就是如此森嚴的防范,劫匪們也有破解之法。
2009年年底,我與南非最大的一家采礦公司談成一筆黃金買賣,交易金額達3億蘭特,同樣請的是華人保安公司為我運鈔。那天,天氣晴好,裝有3億蘭特現金的運鈔車在4名荷槍實彈的華人保安公司保安的押送下,在索韋托公路的主干道上平穩行駛著。當離目的地只有百公里之遙時,突然出現兩輛裝甲車將運鈔車包圍,隨后,一群“警察”沖下來,將運鈔車中的現金統統抬走。接到報警后,當地警察開始了追捕,并在高速公路上同劫匪發生了槍戰,讓警察惱火的是,匪徒們不僅有裝甲車,還有AK47沖鋒槍、來復槍等裝備,兇猛的火力讓兩名警察中彈,一名警察不幸殉職。惡戰后,警察們當場抓捕了4名嫌疑人,繳獲了8支槍、兩輛裝甲車,所幸被搶現金分文未少。
機遇讓我的事業柳暗花明,但一次次遭劫也讓我開始新的思考。南非這片土地,是再典型不過的“危”、“機”并存,要做大自己的“蛋糕”,不僅需要自身的努力,更需要與南非政府保持良好關系,在上層社會尋求更多的“伙伴”。這樣的思考將我推向一個更高的平臺——我利用之前打下的基礎,不斷結識更多的南非政界商界要人,編織自己的人脈關系網,寧愿拋棄眼前的一些利益,也要積攢人脈,然后贏取更高端的資源。
現在,我隨時一個預約就可以去南非總統祖馬家做客,與祖馬家族的“生意全權代表”、祖馬的侄子庫拉·祖馬有密切的生意來往,去南非國會議員家造訪如同回家一樣。至于跟南非警察總監,非國大副秘書長,更是稱兄道弟,不分里外。我相信南非的巨大市場,理應屬于更多的中國企業和中國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