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出來的奇聞

一 搶劫欠條

曙光熹微，白霜蓋地，晨寒襲人。沿江大道上闃無人跡，車輛稀少。河風打著呼哨一陣陣刮過，吹褂大堤上的石頭都在哆嗦。

這時，一輛老掉了牙的雙輪摩托吭哧吭哧地突然從岔路口闖上了大道，朝城郊外駛去。摩托騎手頭盔罩住了整個腦袋，棉大衣裹住了全身，難識廬山真面目。當然，更不會有人想到他曾經是江邊村的首富肖大魁，鼎鼎有名的“肖百萬”。

想當年，這肖大魁在這一帶也是位響當當的人物，財大氣粗，昂頭挺胸。又誰知三年前的那場大洪水過后，堂堂的肖百萬竟然會在兩年之間變成了一文不名的窮光蛋。

原來，那場洪水過后，區政府為幫助災區群眾重建家園，發動個體戶投資重修大壩，加固江邊大堤。肖大魁求財心切，傾其全力投資承包了一項大堤工程。豈料工程竣工后，區政府無力一次性還債，只好給肖大魁這伙包工頭開具了一張張欠條，上面蓋了區政府的鮮紅大印。肖大魁收到的是一張300萬元的欠條。從此他便經常出現在區政府的大院內，求爺爺告奶奶地討債。然而催討兩年分文未歸。肖大魁急得雙眼噴火，心急如焚，這張欠條不僅關系到自家的經濟生活來源。更牽涉到江邊村三百多農民工的切身利益。因為當時肖大魁是投資，而農民T則是投勞。也就是說肖大魁承包的工程是通過這些農民工流血流汗完成的，肖大魁欠下了他們幾十萬元的工資。這會兒區政府欠了肖大魁的賬，而肖大魁則欠了農民工的工資。這成了典型的三角債。區政府拖欠了他肖大魁的債沒還。肖大魁只能是徒喚奈何；可肖大魁欠下了這三百多農民工的工資可就成了眾怒難犯。這伙人成天輪換上門討債，氣勢洶洶，罵不絕口，將肖大魁家中值錢的東西都給拿走了，最后落得個家徒四壁。一無所有。而他們依然不罷休，還是纏住肖大魁不放，只要見了他的面，輕則圍住大罵一頓，重則要吃幾下拳腳。在這種場合下，肖大魁縱然渾身是嘴也難以解釋清楚，人家根本不買賬，只要討回自己的血汗錢。肖大魁無計可施。只好效法楊白勞躲債，成天東藏西躲，不敢待在家中。昨天又有一伙人上門討債來了，并揚言還要拆他家的新屋。肖大魁寡不敵眾，只得又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所以今天大清早在朋友處借了輛舊摩托準備往鄉下親戚家躲債避難去。

可誰知剛從岔路口拐上大道，迎面駛來一輛小四輪擋了道。隨后從駕駛室里跳下一高一矮兩個青年后生。一左一右氣勢洶洶地直朝肖大魁逼近前來。肖大魁仔細一瞧，不由嚇得魂飛魄散，兩腿顫抖，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被這兩個兇神一把從摩托上拖下來，掀翻地上。

高個子厲聲喝道：“肖百萬，你準備往哪里逃?”

肖大魁怯聲回應：“我不是肖百萬，我是窮光蛋!”

矮個子吼道：“窮光蛋也得還賬!”

肖大魁將心一橫，雙眼閉上：“要錢真的沒有，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高個子冷笑：“剮了你這條稀毛狗，臟了我們的手。既然沒錢，就將區政府打給你的欠條交給我們!”

肖大魁打了個哆嗦，疑問道：“你們要欠條干啥?給了你們也是討不到錢啊!”

矮個子道：“少啰嗦。交給我們就是了!”

肖大魁囁嚅：“這……沒帶在身邊?！?/p>

高個子怒吼：“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搜!”

矮個子當即沖上前來。將肖大魁上上下下搜了個遍，果真從內衣口袋搜出一個信封，拆開溜了一眼，看清還真是區政府開出的欠條。于是朝高個子咧開大嘴笑了：“哥，這寶貝還真到手了!”

高個子于是也樂彎了眉頭：“哈哈，這下把柄握在我們手上，就不怕你肖百萬耍賴了，我們弟兄們都可以兌現自己的血汗錢啦!”

笑罷樂罷，矮個子便將欠條裝在自己的口袋里，與高個子一塊開車走了。

肖大魁沖著這輛遠去的小四輪，狠狠地唾了一口：“讓你們倆小子狗咬尿泡——空歡喜一場!”

二 特色“當鋪”

這兩個后生仔都是當年肖大魁承包工程的農民工，高個叫黃毛，矮個叫阿茍。倆人在工地上干了整整一年，阿茍的這輛小四輪在工地拉了半年材料，顛簸得快報廢了。結算的工錢兩人合起來6萬余元，這工程竣工后到現在半個子兒都沒到手。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來源全靠他們，尤其是黃毛的妻子患了重病，一直臥病在床，兒子還在念小學，都等著錢用啊!阿茍雖說是光棍一條。可眼下人家給他介紹一個妹子，急著等錢辦彩禮結婚哩!這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偏偏虱婆咬窮人，自己流血流汗掙來的工錢卻又得不到手，這豈不把他們急瘋了!幾次上包工頭家催討無果，萬般無奈，只好鋌而走險，兩人商量妥當后，便計劃攔路打劫，搶奪區政府打給肖百萬的那張欠條。

哈，這又奇怪了，包工頭肖大魁拿著區政府的欠條討不到債，這兩個農民工有啥通天本事能夠拿著這張欠條討到錢?豈不成了咄咄怪事!

其實一點也不奇怪。自古道，人有人路，蛇有蛇路。如果這兩個農民工沒有摸清討錢的路子，自然絕不會冒這個風險。

原來，黃毛和阿茍大前天上包工頭肖大魁家中討債吃了閉門羹后，便一塊來到沿江鎮上，想攬點雜活掙兩個錢，以解家中捉襟見肘的燃眉之急。誰知倆人在鎮上晃悠了半天，競什么都沒攬到。黃毛便哀哀嘆出一聲：“還真是一分錢逼死英雄漢，難道真要將我們逼上梁山去么?”

阿茍安慰道：“哥，莫急，天無絕人之路，車到山前自有路。”突然，他抬手指著路旁的一家店鋪大聲嚷起來，“這不是救星來了!”

黃毛細細一瞧。竟是一家新開的當鋪，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混賬東西，你尋哥的開心來啦!人家當東西又不當人。就是能當，未必肯當我們哥倆?！?/p>

阿茍回應道：“哥，你仔細瞧瞧。人家要當的東西有一樣還真與我們對上了號哩!”

黃毛依然云里霧里，分不清東南西北，只好耐著性子，走近店鋪門口豎著的那塊大招牌前細細打量。只見一個斗大的“當”字下面，列著所當的項目有：國庫券、古董、高檔電器……黃毛嘴里便輕輕念出聲來，念到最后一個項目突然打住了，驚得張大嘴巴半晌合不攏，仿佛中了風一般。你道他瞧見啥了?原來這當的最后一個項目竟然是“政府欠條”。

阿茍瞧他那副傻呆呆的樣子，笑了：“哥，走火入魔了么!”

黃毛回過神來也哈哈笑了：“新聞年年有，今年更稀奇，想不到還有人打起政府欠條的主意了。”

阿茍沉吟道：“這人肯定是個身手不凡的生意精，既然能夠收購政府欠條。他必然能夠找政府兌現欠條!”

黃毛便嘆了口氣：“可惜我們手上沒有政府的欠條啊!”

阿茍冷冷一笑：“我們手頭沒有，可肖百萬手頭上有啊!他既然無力給我們兌現工錢，我們就向他要政府的欠條，讓我們自己來當鋪兌現!”

一語驚醒夢中人，黃毛經這么一點撥，腦子還真活轉過來了。倆人當即走進了這家當鋪。

當鋪老板叫汪金福，五十余歲的樣子，尖嘴猴腮苦瓜臉，滿肚子撈錢的歪點子。收購政府欠條還真是他別出心裁的一著棋。他早已打聽到沿河區政府為修筑防洪大堤欠下了各地包工頭的數千萬元債，打下了不少欠條。而這些包工頭又欠了農民工的工錢，從而導致農民工圍攻討債，甚至鬧出了人命。在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不少包工頭被迫愿意將欠條打折兌換現金還債，以平農民工之憤。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汪金福的這個特色當鋪應運而生了。招牌掛出后，果然顧客盈門。汪金福心狠手辣，乘人之危大壓價，凡前來要當政府欠條的一律折半兌現金。不少包工頭實在被迫無奈。只好聽憑挨宰。汪金福收到政府欠條后，自然又與區政府的要員勾搭一起，待上級兌還現金后中飽私囊。其中內幕。自然只有天知地知。

黃毛與阿茍進入當鋪確定了可當欠條后，出門便策劃了一個搶劫肖大魁欠條的計劃。還果然如愿以償。欠條得手后。他們便開著這輛小四輪直奔當鋪。

可做夢也沒想到。當鋪老板汪金福接過這張政府欠條只瞧了一眼。便道：“一對草包，兩個飯桶，你們上當啦!”

黃毛和阿茍面面相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半晌，阿茍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汪老板。這上面不是有區政府的大印么，怎么會是假的呢?”

汪老板白了他倆一眼。道：“廢物，這是復印件!”

黃毛和阿茍驚得雙雙跌坐在地上。

三 狡兔三窟

肖大魁還真不愧是闖過江湖的漢子，他這一手做的還真夠絕。當他剛剛從區政府接過這張300萬元的欠條時。心中便迅速掠過了一層陰影，要是萬一這張欠條丟失。這場官司可就不好打了!特別是當他聽說沿江鎮上新開了一家當鋪，增添了當政府欠條的項目之后，他更是感到心驚肉跳，如坐針氈，惶惶不可終日。要是這張欠條萬一被人搶劫或偷了。自己就得傾家蕩產，他這一輩子豈不徹底完蛋了?經過幾個晝夜的冥思苦想。終于想妥主意，將這張欠條復印了幾份放在自己和妻子身邊，真件則藏在一個只有他們夫妻倆知道的秘密處，恐怕神仙也難尋著。

果然一切不出所料。那兩個農民工還真盯住了肖百萬的欠條，而且采取了強行打劫的手段。幸虧自己早已做了手腳，終于李代桃僵，化險為夷，蒙混過關了。此時他肖百萬早已安然脫身，隱匿在鄉下的親戚家中去了。

黃毛和阿茍受騙上當后。果真殺了個回馬槍，可惜此時肖百萬早已無影無蹤了，氣得這兩個小子連連跺腳操娘罵爺。恨不能挖地三尺，將這肖百萬生擒活捉出來。怎奈鯉魚脫卻金鉤去，搖頭擺尾不再回。他倆在肖家守株待兔待了半天。終于一無所獲，掃興而歸。

次日，他們商議了一番，覺得還是人多力量大。干脆將這三百多農民工全部召集起來，道出真情，集體行動。果然一呼百應，這三百多農民工在黃毛和阿茍的指揮下，發聲喊，打聲號，便雄赳赳氣昂昂浩浩蕩蕩地直奔肖家而去。

肖家自然又是鐵將軍把門。憤怒的農民工忍無可忍，兩腳就將兩扇大門踢開了，眾人蜂擁而入。

然而，折騰了大半天，農民工們雖然都出了一口惡氣，可肖百萬依然不見蹤影，問題得不到解決。依然兩手空空。怎么辦?有人提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走了肖百萬，找他老婆秋辣椒要賬去!有人提供消息說這婆娘正在十字路口替人擦皮鞋。于是，眾人發聲喊。氣勢洶洶地朝十字路口奔去。

“秋辣椒”是肖百萬老婆的綽號，顧名思義，自然是個厲害的角色，自古夫貴妻榮，可自從丈夫倒了霉以后，秋辣椒自然也成了秋后的螞蚱——再也蹦不起來啦!家徒四壁，丈夫外出躲債，自己手頭也沒有分文，可憐生計無著落，只好上街頭擦皮鞋了。這會兒一瞧猛地來了這么多的泥腿子。大有一口將她吞下肚去的兇狠樣子。秋辣椒如何不驚慌?當場嚇得臉色蒼白，手腳無措，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臭婆娘，老老實實地將那張政府欠條交出來。爺們等著兌現我們的血汗工錢!”眾人怒吼著，虎視眈眈地威逼秋辣椒。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秋辣椒可憐巴巴地哀求著解釋著。

但憤怒的眾人毫不理睬她，不知是誰喊了聲“搜”!于是便有人沖上前來。竟忘了男女有別，果真在秋辣椒身上捏摸起來。秋辣椒又驚又怕。卻又不敢反抗。

“搜到了!搜到了!”有人喊叫起來，將一張字條高高舉在半空。

黃毛急忙上前一把奪了過來，展開一瞧，氣得吼了起來：“假的!假的!又是一張復印件!”

眾人激昂的情緒陡然間像從沸點降到零點，又像打足了氣的皮球猛地讓人扎了一刀，隨即軟塌下來了。

狡兔三窟，肖百萬的欺詐手段更加激怒了這伙農民工，他們發誓，這口氣非出不可!

四 螳螂捕蟬

經過集體討論醞釀，他們決定輪流值班蹲守在肖家，長駐沙家浜，守株待兔。你肖百萬一個月不露面，咱們就在你家待一個月，兩個月不露面就待兩個月。咱人多勢眾，你孤單一家，究竟是豬油熬贏鍋還是鍋熬贏豬油?

今天第一撥值班的是自告奮勇的黃毛和阿茍，還有兩位年輕的農民工。他們大清早就進駐了肖大魁家中，因為閑得無聊，所以還帶來了一副撲克，四個人進門不久便圍在廳堂中央的那張飯桌上玩起了“5·10·K”。這一玩，倏忽便是一個上午晃過去了，等到肚子咕咕叫喚時才意識到該進午餐了。肖家早已鍋灶熄了火。秋辣椒依然在十字街口擦皮鞋，兩個兒子在學校吃住。黃毛嘆了口氣，還是自力更生吧!當下，黃毛和阿茍承擔開火煮飯。另兩個同伙負責上街買菜。一個時辰以后，還真的飯也煮熟了，菜也好了，并且還買回兩瓶價格便宜的劣質白酒。四個人狼吞虎咽起來。當酒喝到勁頭上時，興趣也就濃了，于是又吆五喝六地喊起拳來。盡管是兩瓶劣質白酒。但很快讓這四個粗野的漢子喝了個瓶底朝天，似乎還不過癮。阿茍便將胸膛一拍：“人生難得幾回醉，我們今天定要喝個痛痛快快，一醉方休!酒不夠再買兩瓶來!”吼聲剛落，兩個伙伴振臂呼應，很快闖出門打起飛腳果真又拎回了兩瓶劣質白酒。四個人便又扯起喉嚨劃拳，喊得山搖地動。這劣質白酒是酒精勾兌的，極容易醉人。這四條漢子雖說酒量大，左一盅右一盅喝了個不亦樂乎，但喝到最后終歸有了反應。當第四瓶酒剛剛啟瓶，他們便都開始感到頭昏腦漲了，舌頭打結，雙腳打晃，上下眼皮幾乎要粘合在一起了。四條漢子就數黃毛年紀最大，酒量也差了一截。這會兒只喝得口干舌燥，喉嚨冒煙。便想喝點冷水止渴。他掙扎著站起身子，踉踉蹌蹌地朝后面的廚房摸去。不想一雙醉眼蒙嚨，手腳又已失靈，一進入后廳竟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一頭栽進了肖大魁夫妻的臥室內。好不容易定下神來，才發現走錯了地方。正要掉頭改變方向，冷不防一眼瞅見對面墻上張貼的一張巨幅裸女網。他便驀地眼前一亮，雙眼如被烙鐵燙了一樣猛力睜大開來。這裸女圖還真拍攝得栩栩如生，十分性感。讓人瞧見心旌搖動，按捺不住。黃毛像鐵塊碰上了吸鐵石，讓這幅裸女圖吸引住了。自從妻子臥病在床以后。他幾乎有一年多時間沒碰過自己的女人了，此刻被裸女圖吸引住后，頓時全身血脈賁張。激情噴涌，情不自禁地湊上前去，伸出雙手撫摸。嘴里發出亢奮的哈哈大笑聲。這張裸女圖被他抓得嚓嚓響，幾乎要給撕下墻來。就在黃毛忘乎所以的當兒，冷不防頭上挨了重重的一棍，他身子朝前一撲，躺在地上昏迷過去了……

當黃毛醒過來時。才發現三位同伴圍在他的身邊，問他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黃毛開始醒酒了。穩定片刻后，仔細回憶了一番，終于恍然大悟。大聲喊叫起來：“肖百萬的那張政府欠條就藏在這張裸女圖的背后，被我無意之中發現了。誰知他早已潛伏在這屋里，情急之中將我一棍砸昏，奪走欠條又跑了!”

三位同伴聽罷，驚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黃毛便吼了起來：“趕快召集大伙追啊，今天一定要奪回這張欠條!”

五 千鈞一發

黃毛的推測沒錯。肖大魁的那張政府欠條還真藏在這張巨幅裸女圖的背后。盡管這伙農民工曾經在他家翻箱倒柜搜了個仔細，可誰也沒懷疑到這裸女圖的背面有文章。

不過，在關鍵時刻擊昏黃毛并奪走政府欠條的并非肖大魁，而且他的婆娘秋辣椒。

原來。這秘密只有他們夫妻倆知道。肖大魁外出躲債時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護好這張政府欠條，一旦丟失了后果將不堪設想!所以秋辣椒也絞盡腦汁想方設法保護好這張欠條。她故意設下空城計，白天晚上都敞開臥室的門，即使盜賊入室，也只曉得翻箱倒柜，哪會想到這欠條藏到墻上的裸女圖的背后呢?也許正是她自以為高明的點子，讓它度過了一場場劫難?？烧l知今天這四個農民工進駐了她家并賴著不走了。這就使秋辣椒犯難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裸女圖被誰無意中看上了眼一把掀了下來。豈不壞事了?所以秋辣椒坐立不安，午間時分便急忙收了擦鞋的家伙，悄悄從自家后門溜進了臥室，正要取走裸女圖背后的欠條。冷不防黃毛一頭撞了進來，她便趕緊躲在暗處以觀動靜。及至看到黃毛湊近裸女圖并用手觸摸后，她便緊張得一顆心跳到了咽喉口。等到黃毛快要撕下這裸女圖時，她終于狠了狠心，抓起一根木棍從背后襲擊了黃毛。然后取走了政府欠條，從后門溜走了。

此刻，秋辣椒像一只受驚的野兔似的跑得飛快。她知道一旦這個農民工醒過來以后，必定會召集眾人追她。情況萬分危急，眼下這張欠條該藏在何處才算安全呢?

就在秋辣椒急得六神無主之際，冷不防耳畔傳來一個熟悉的嗓門：“孩子他娘，發生什么情況了?快過來呀!”

秋辣椒扭頭一望，天啦!朝他發話的竟是自己的丈夫，正躲在一排老屋側面的巷子處朝她招手。

她便喊了聲：“大魁!”趕緊跑過去。激動萬分地從身邊掏出欠條解釋道：“……大大……大魁。藏條……的……地方……被發現了……幸虧我……下手快，奪奪……奪回來了!”

丈夫大吃一驚。欲問詳情。妻子卻已將這欠條塞進他的手里，連聲催促道：“大魁，……你帶上這東西趕快走吧……他們馬上就會攆上來的!”

肖大魁扭頭一望，可不，一大群人正朝這個方向搜索過來。秋辣椒便將丈夫一推，道：“快走，要不來不及啦!”

肖大魁只得含淚點點頭，轉身朝巷子深處飛腳跑去。

秋辣椒瞧著丈夫遠去的背影，暗暗祈禱一聲：“但愿平安無事!”便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故意引開尾隨而來的這群農民工。

阿茍他們發現秋辣椒在此間突然出現，估計有問題了，便發聲喊，一齊攆上前來。秋辣椒趁機甩開大步奔跑一陣，搭乘路邊的一輛出租摩托揚長而去。阿茍他們豈肯輕易放過，竟也在路邊攔下了一輛小面包緊迫不放。

秋辣椒讓這輛出租摩托到了沿江鎮口，然后隱身在一排店鋪的屋后，卻又發現那輛小面包攆上前來了，她便心中一驚，急忙將身子藏在一家當鋪門前的大招牌背后觀察動靜。這時，一輛標有“公安”二字的警車停在她身邊。從車上下來兩位警察朝當鋪里面走去。車門沒上鎖，秋辣椒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急忙悄悄地上前打開車門一頭鉆了進去。就在這時。她發現那輛跟蹤的小面包也在當鋪前停了下來，從車里下來了好幾個人，開始四處搜索。秋辣椒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一會兒，兩位警察押著當鋪的老板出來了。秋辣椒一眼便認出這老板不是別人，正是專門收購政府欠條的汪金福。

兩位警察一瞧車后座多了個女人，頓時臉色一變，厲聲喝道：“你是什么人?為何上警車?”

秋辣椒急忙輕聲回應：“同志，我是受害人，特意向你們公安報警來了!”

六 跳樓奇觀

肖大魁雖說在妻子的掩護下暫時脫身了，但無奈沿江方圓一帶的面積就這么巴掌大的范圍，況且黃毛一聲呼喚，三百多名討債的農民工立即響應。摩拳擦掌四處搜尋。肖大魁又不是會七十二變的孫行者，無疑很快被人發現行蹤。眾人從四面八方圍追過來。他便走投無路了。情急之中鉆入一幢五層高的樓房。沿樓梯直往上躥。躥至最頂層，他便順手從外面將門反鎖。這才登上樓頂長長地喘了一口氣。

不一會兒，追蹤的人從四面八方擁來，將這幢五層樓房團團圍住了。房主不知發生了什么大事，急忙將大門關了，并立即撥打110報警。

肖大魁喘息稍定后，朝樓下探頭一望，哇，下面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其中包括不少瞧熱鬧的路人，無不仰頭朝上觀望。耳邊還傳來一陣嘈雜的呼喊聲：“肖百萬，你是癩蛤蟆躲端午，躲過了初五躲不了初六初七，趁早趕快下樓吧!”“肖百萬。只要你交出那張政府欠條，保你平安無事!”“肖百萬，你若執迷不悟，今天只有死路一條了!”

俯瞰著樓下這群暴怒的農民工。聽著這嚴厲的威脅聲，肖大魁感到一陣陣心驚肉跳，頭皮發麻，禁不住仰天長嘆：“蒼天啊，蒼天啊。難道今天果真是我的末日到了?可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過錯啊!”

樓下的人因為上不了樓，只好開始與肖大魁對話了，聲稱只要交出那張欠條。什么都好說了。

肖大魁苦著臉回應，交出欠條你們也兌不了現金，當給當鋪讓汪老板發了大財。卻害我肖大魁傾家蕩產啊!

樓下的人便又咒罵起來。你肖百萬傾家蕩產是一家，可我們受你連累而度日艱難的是三百多戶人家啊!究竟是救一家還是救三百多家呢?自古道。萬家哭不如寧讓一家哭!

肖大魁淚如雨下，顫聲喊道：“可我也是受害者啊!政府欠了我的投資款不能兌現，我又不是存心賴你們的工錢啊!”

樓下的人卻又粗野地吼了起來：“政府欠你的投資款關我們屁事，你向政府要去!我們是給你打工的。當然只管向你要工錢!”

肖百萬給這些嗆人的話語堵得臉色蒼白，牙根咬碎，只得狠狠心從身邊掏出那張政府欠條朝下面揚了揚，憤怒地吼叫著：“你們聽著。既然你們這樣蠻不講理，將我肖某逼到了絕路上。我只有與這張欠條同歸于盡，玉石俱焚了!這會兒當著你們的面將這政府欠條撕了，那300萬元欠款權當捐獻給了政府。誰也得不到半文。然后，我再從這樓頂跳下來，向你們謝罪!”吼罷仰頭發出了一陣凄厲疹人的哈哈大笑。

這一下還真將下面的人鎮住了。樓下一時變得鴉雀無聲。要是這肖大魁真的將這政府欠條撕了再跳樓自殺，豈不雞飛蛋打，一切都完了!黃毛首先想到這欠條一撕。他那一萬多工錢向誰要去?于是便趕緊朝上面發話哀求了：“肖百萬。你聰明人千萬莫干出蠢人事啊，莫急、莫急。一切都好商量好商量!”

阿茍更急了，欠條撕了，他的工錢豈不也要泡湯，拿啥去討老婆?難道真要打一輩子光棍?所以，當黃毛的話音剛落，他便打蛇隨棍上，也發出了哀求：“肖老板，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魚情看水情?？丛谶@一方水土鄉親們的面上，你千萬得手下留情，莫干出蠢事來啊!”

他們兩個這么一帶頭哀求。其他的人自然也隨即醒悟過來了，一旦欠條毀了向誰要錢去，于是一個個跟著朝上面哀求，肖老板啊!你就行行善吧!千萬千萬莫撕了這欠條啊!

肖大魁想不到這絕望的一著棋竟然占了上風，頓時又驚又喜?？赊D念一想倘要平安脫身，還得要想方設法，尋求對策啊!他便開始沉默起來，決定以靜制動。

樓下的人見狀，便也不敢輕舉妄動了，頓時安靜下來，各自腦子里在想著化解良方。此情此景應了一句俗語：靜默三分鐘，各自想拳經。

驀地，一陣尖嘯的警笛聲由遠而近地傳來。打破了這可怕的沉寂。肖大魁居高臨下瞧得一清二楚，這警車是沖著這幢大樓而來的。準是有人報了警。頓時，他仿佛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之地。繃緊的那根神經終于松懈下來，肩上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擔，長長地喘了一口氣，雙腿一軟，全身虛脫，竟像稀泥似的癱在樓頂上了。

七 抖出內幕

肖大魁還真遇上了救星。這救星不僅只是幾位警察。還有省紀委派下來的一個調查組。

原來，這兩年沿河區政府有關領導在抗洪救災中，不僅擅自將上面撥下來的救災款蓋了嶄新漂亮的豪華辦公大樓，而且故意拖欠了千萬元的防洪大堤工程款。區政府沒錢還賬。卻有錢購買豪華車輛。按照省市文件規定，區領導的副職只能三個人共一輛車，可他們每人要了一輛。而且排量超標，由2.0上升到2.5。尤為令人憤慨的是，區政府為加固防洪大堤簽下的千萬元的欠條后一直拖著不予兌現，而個別區領導暗地里卻與特色當鋪的汪老板勾結。由汪老板出面低，價收購政府欠條，再由個別領導暗箱操作兌現欠條，從中牟取暴利，中飽私囊。這種種丑惡行為當然紙里包不住火，陸續暴露出蛛絲馬跡，被人直接捅到了省紀委。省紀委當即派出調查組深入調查，結果一切情況屬實。于是采取果斷措施，傳訊了特色當鋪的汪老板。挖出了一伙蛀蟲。湊巧秋辣椒私上警車后來到調查組。以受害人的身份提供了腐敗分子坑民的證據……

終于，區政府內的一小撮腐敗分子受到了黨紀國法的嚴厲懲處，區政府簽下的千萬元工程欠條開始兌現，投資者和農民工包括肖老板在內都領回了屬于自己的那份勞動報酬。